饮血麒麟-第五章 搭救

月在云中穿梭,偷偷的俯视着静谧的长安城。笔直的官道上,一众黑影一闪而过。离他们不远处的房脊上,静静的跟着一个幽灵,随着月色时隐时现,却始终保持在一个不被发现的距离。
城门上硕大的灯笼,散发着刺眼的光,照射在李雪木的脸上,他沉睡着,四肢被抬得很高,头后仰着,仿佛要掉了下来。
城门来了,影诏卫匆匆而过。他们奉命监视婉阳公主,却不曾想遇到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人。影诏卫心里是喜悦的,他们甚至放弃了监视的任务带着这个人回来邀功,因为急迫,没有注意到身后尾随的莫兮。
莫兮,跟着他们进了城门,她已经看清了,虽然她并不认识李雪木,但从昆仑梅的介绍里,她多多少少能知道这位应该是昆仑蝴蝶谷的公子。
月已经西斜了,天边已经开始泛起红光,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下一个路口,之后便是影诏卫的营地了。莫兮束了束自己的长发,摸着腰间的长鞭,躬着腰。
这时,影诏卫因为一夜的赶路体力不支停了下来,或许他们看到了远处营房上晨起的烽烟,心里多少有了些许安慰吧。他们将李雪木扔在路边,自顾自的靠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着,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更有人已经开始想着发了奖赏后要去花楼的情景了。
突然间,有人看到一个影子,借着晨光,一闪而过,定睛看去却是空荡荡的长街。他摇摇头,或许这一夜太累了,已经已经幻觉了。
然而下一秒,他能明显的感到喉咙的压迫感,他想叫,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挣扎着,他能感觉到喉咙在一点一点的被压碎,终于他感觉不到了,他看着天边的余光,晨阳好美。
莫兮就这样突然杀入人群,长鞭像一把钢刀撕开他们的皮肤,渗进他们的肉里。瞬间她将最后一个人吊在空中,背对着晨阳,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营房,又瞥了一眼脚边的李雪木。他还是那样熟睡着,像个孩子一样。
莫兮背起李雪木,快速的离开。
晨阳升了起来,暖暖的照着整个城。晨起打水的影诏卫发现了死在营房外的人,吹起了号角。
长安城,瞬间从熟睡中惊醒了过来,街面上的马蹄声,奔跑声,吵闹声此起彼伏。刚刚开启的城门被重新关上,换班的守卫加入到守城的队伍。
肖楠眯着眼,大口喝着手下递过来的茶水。他喘着气,睁大眼睛看着刚刚抓住的几个嫌疑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能杀影诏卫的主。害得自己一大早跑遍了整个辖区,路过麒麟帮时,他瞅了一眼早起晨练的杜家小姐,差点被麒麟帮的狗咬着。他碎碎念着“晦气”想着找个好日子去万佛寺烧烧香。
他将碗扔给小跟班,拍拍腿,艰难的站起来,一抬头,看到远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好熟悉,他心里暗暗想着。不由迈开腿跟了过去。
李雪木跟着莫兮不情愿的跑着,他对已经发生的事一头雾水。思绪还沉浸在与慕容羽把酒言欢的午夜,就感觉自己掉进了河里,喘不过气来。
他是被莫兮按在冰水里冻醒的。一转头,莫兮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边。冷冷的说:“醒了?”
这该死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李雪木就这冷水洗了两把脸才反应过来。警觉的问道:“你是谁?”
莫兮冷笑着:“这会有防备之心了,在屋顶上和当朝大将军喝酒说要夺取李唐天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防备呢?”莫兮挖苦着他。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与慕容羽说的太多了,蝴蝶谷窃取李唐在蝴蝶谷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在这里,的确就是件大事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李雪木回道。
“没关系。”莫兮说道:“只是我们尊主不忍心一些人白白的死掉。”
“尊主?”李雪木反应过来,“你是长更阳的人。那是你救了我喽?”
莫兮不再理他,她听到外面嘈杂的马蹄声,警觉的靠在墙边。
“我们有麻烦了,走吧?”莫兮说完从房顶快速的离开。
李雪木冷哼着:“和长更阳一个臭脾气。”说着也跟了过去。
肖楠跟着他们一路到了麒麟帮附近,他记得前面是一堵墙,墙后面是麒麟帮的后宅。肖楠心中暗自窃喜,虽然倒霉了一早上,但自己如果能抓住刺客便是最大的功劳。当然肖楠也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面对他们。
他挥挥手,招过随行的小弟,再三嘱咐让他多调些人手过来。其他人就在这守着。他想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至少麒麟帮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不会袖手旁观。
肖楠心里盘算着,仿佛一切都在朝着自己想的发展。突然间,两人越过高墙潜入到麒麟帮中。肖楠楞在那里,这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肖楠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为了杜家小姐的安危,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告知麒麟帮。他催着手下,有些懊恼的说:“还不快去敲门。”
莫兮和李雪木翻过高墙,躲在后院的树上。树下,一女子着一身紫色的裙子,持一把软剑,随风舞动着。李雪木定睛看去,暗暗说:“原来是她。”
莫兮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问:“你认识她?”
“她叫杜英,前日杜帮主还为她比武招亲……”李雪木话还没说完。莫兮便打断他。
“她是杜虎的女儿?”莫兮再看过去,细细打量着杜英。
她紫红色的纱裙映着温润的脸颊,修长的手臂像一条游蛇穿梭在其中,樱色的绣花鞋,娇小玲珑,轻轻的点在石板上,随着风时而转动,时而腾起,手中的剑像摇曳的柳条,随着娇躯摆动。
莫兮冷哼着,这样华而不实的招式与她这种杀人的技巧相比是不会被放在眼里的。
远处传来了敲门声,莫兮和李雪木不自主的压低身子,附在枝桠上,以免被杜英发现。
杜英收起招式,调整了气息,整理了衣服,才示意远处的丫头去开门。
门来了,伸进一颗溜圆的脑袋,肖楠一脸谄笑的说道:“方才我等追逃犯,小的们说进了院子,不知道方不方便查看一番。”
小丫头蛮横着,她是瞧不起下面这些当差的小人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说着便要关门。
肖楠挤在门缝里,递上一小块碎银子:“好小姐,你跟管事的通禀一声,我也是担心杜小姐的安危。”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拿走他手里的银子,回一声“知道了”便硬生生的关了门,转过头一脸阳光的回报给杜英。
杜英笑了笑,暗想还有这种打谄的人,居然说麒麟帮的里有逃犯。即便是有也该通知父亲,却偷偷的从后门来了……
她还没想完,就感觉头顶有一团影子飞了过来,头一疼便晕了过去。
李雪木也处理了小丫头,对着莫兮一笑。
莫兮并不理他,放下杜英,复上墙头。肖楠还停留在远处。她四处打量一番,寻了一条小道,折身下来,背起杜英,看了一眼李雪木。
李雪木惊讶的看着她:“你带她做什么?”
“人质。”莫兮说着已经消失在墙头,李雪木叹一声气无奈的跟了上去。
他们在东城门,寻到了蝴蝶谷的信使,顺利的出了城。
城外的茶棚里,长更阳悠闲的喝着茶,这是慕容羽回城的必经之路,他在等,等莫兮的消息,也在等慕容羽一行的消息。因为他不确定,他要救的人究竟在哪一边。他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了,他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影响了此行的目的。
日已经正了,莫兮还没有消息。他是有些担心的,或许他不应该再等下去了。就这样想着,他站起身,拿起手边的长剑。
一阵嘈杂声传来过来,远远的一行已经影诏卫逼近过来。为首的是影诏卫先锋将林邵,一匹棕色的追风马从长更阳身边呼啸而过,向着驿站的方向。
长更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向着马蹄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驿站里,因为李雪木的消失,依蝶有些不知所措,她守在依雪床边,看着叶婷为依雪排毒换药。
婉阳公主因为昨夜的事,受了风寒,一直卧在床上。慕容羽来探望,也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看了一眼。叶婷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示意他不用担心。慕容羽点点头表示感谢。而后他重新安排了守卫,对昨夜影诏卫的出现他还是有些担心。对于李雪木,他也只能期盼。
驿站在纷纷的马蹄声让慕容羽警觉,他拿起长枪,立在驿站门前,看着林邵逼近。
林邵勒马停住,也不下马,挺直了身子,挥了挥马鞭。
慕容羽立住长枪,口气严厉的提醒道:“公主在此,不知林将军有何公务?”
林邵拱了拱手,不屑的回道:“奉旨,捉拿叛逆。”
“林将军是说公主是叛逆吗?”慕容羽端起长枪,恶狠狠的说。
“不敢。”林邵拖着长长的调子回道,“治下也是公务在身,烦请将军行个方便。”
慕容羽气愤到了极点,“不敢”只是说明他们还忌惮公主的身份,他们怕是从来都没有把婉阳当做真正的公主,哪怕是和亲这样的事,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一句话。
慕容羽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的说:“本将军奉命保护公主,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林邵冷冷的笑着:“将军是要与我影诏卫为敌吗?”
“为了公主,得罪了。”慕容羽回到。
“那就别怪兄弟不客气了。”林邵说着用马鞭指着驿站,“给我搜。”
长枪穿过两个人的身体,慕容羽看着面前的影诏卫:“我看你们谁敢。”
林邵看到自己人死在慕容羽枪下,拔出一把长刀,飞身下马,朝着慕容羽面门劈了下来。
慕容羽用枪挑起二人尸体,甩向林邵。林邵脚下无从借力被打了下来,撞翻了一众的人。
林邵气急败坏的反扑过来。一时间长刀碰上长枪,火光四溅。
林邵的长刀,或劈、或刺、或砍,刀刀致命。他用尽了杀人的招式,却都被慕容羽的长枪抵挡住了。他知道自己不是慕容羽的对手,招呼四周的影诏卫一起上。
影诏卫九人一组,按照九宫阵法训练。攻守兼备。
慕容羽被两组影诏卫牢牢困住,难以行动。
林邵见此,满意的一笑,带着众人闯进了驿站。左右的士兵看到慕容羽被困,也都忌惮影诏卫的势力,不敢近前。
驿站里,芸紫守在婉阳身边,害怕的抓着婉阳的手。婉阳强撑着身子,拍拍她的手,想让她安心。叶婷站在她们身后,握紧手里的银针。依蝶站在她旁边,拔出了手中的剑。
林邵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他右手里拎着长刀,杵在那里。
“将军何意?”婉阳平淡的问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还轻轻咳着。
林邵醒悟过来,他慌乱的收起长刀,趔趄的跪下,结巴的回道:“末将奉旨捉拿叛逆。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婉阳看到他的样子才稍稍有些放心,至少眼前的这位将军还把她放在眼里。她看了看芸紫,示意她扶自己起来。芸紫会意的搀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行了两步,走到林邵面前。
“是不是我是要和亲的公主,入不了你们这些将军的眼?”婉阳怒斥着林邵。
林邵低着头,看到婉阳翠色的裙摆,他惊恐的回到:“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不敢,还有你们不敢的事吗?”婉阳高声喊着,突然她抓起林邵的长刀,架在林邵的脖子上。
林邵一惊,赶忙起身后退。刀划过他的脖子,他双手按着,惊愕的看着婉阳。
婉阳跟着他近了一步,平静的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她学着慕容羽的样子,握紧刀,狠狠的划过林邵的脖子。
林邵只觉得颈间一股热流,然后感到撕裂的疼痛。他双手按着伤口,转身飞奔出门。拉开安全的距离才意识到伤口并不深。
正在此时,一道红光闪过,林邵感到自己有些不正常,他扭过头,地上插着一把血红的长剑。
芸紫看到满地的血和远处林邵的头,惊恐的大叫着。婉阳以为是自己割下了他的头,瘫坐在椅子上。依蝶将头埋在叶婷的胸前,不敢再看。叶婷虽然也会害怕,但看惯了血腥,多少还可以忍受。而四周的影诏卫却难以保持镇静了,恐惧弥散到了所有人。他们左右看着,寻找那把剑的主人。
长更阳从屋顶突破进来,落在长剑的一旁。他环视着众人,看到了叶婷怀里的依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影诏卫相互看了一眼,便嘶喊着扑了上了。长更阳,抓起长剑,冲进人群。血红的剑,划过人的身体,划过脖颈,刺过心脏……剑锋所致,一片血色。
最终他停在叶婷的面前,身后一片狼藉。
叶婷皱着眉,有些厌恶的看着长更阳,她的怀里,依蝶将头埋的更深了,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他伸出手,抚摸着依蝶的头发,眼神里没有了刚刚的戾气,多了几分温柔。
此刻,慕容羽将最后一个影诏卫制服。冲进驿站,越过满地的尸体,一把将晕厥的婉阳抱在怀里,他嘶声的叫着,眼中的泪难以抑制。
长更阳一把将叶婷怀里的依蝶拉了过来,深深的注视着她的脸,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依蝶紧紧闭着双眼,努力的挣扎着。叶婷想要反抗,被他强力的手臂定在原地。
唤了几声,依蝶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再也忍受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长更阳的怀里,嚎啕大哭。
叶婷的反抗也停了下来,她凝望着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干净的脸颊,薄薄的嘴唇。她的手触到他的脉搏,一下,两下,浑厚激昂,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咕咚,咕咚,沉稳有力。她感受着,忘却了刚刚血腥的一切。
突然,慕容羽像发了风一样的扑了过来。长更阳抱着依蝶闪开几个身位,将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挥手取出长剑,饮血如虹,散发着狰狞的血气。
慕容羽腾空而起,枪头急转直下,朝着长更阳的面门刺了下来。“当”的一声,长更阳拨开枪尖。而长枪弹开后借助枪身的力量绕过剑峰,从侧面刺来,又是“当”的一声,长更阳反手持剑,用剑身挡住枪尖。紧接着,慕容羽的飞踢又至,长更阳,运气于左掌,对上慕容羽的飞踢……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经交手数招。稍稍退开几步,长更阳调整自己的气息,将内力注入长剑,带着刚烈的剑风呼啸着反扑回去。慕容羽,转动长枪,转变成两把短枪,一把枪尖熠熠生辉,一把枪尖云雾缭绕,一阴一阳,一虚一实,便是他成名的“八卦枪”。
面对长更阳的反扑,慕容羽并不慌乱,阳枪抵挡,阴枪趁势攻击。长更阳连续几次攻击,全都被抵挡在外。他收起长剑退开几步。
他反背着手,手中握着剑,突然他将剑放开,剑却立在他的身后。他双手合掌,从丹田提气,灌注到周身,剑开始围着他转动,发出轰鸣声,剑转动的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慕容羽看到他周身一道红色的屏障,突然红光冲向天空,撕裂了驿站的屋顶,划过一道弧线,冲着他的头顶刺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满天的瓦片也落了下来,慕容羽将双枪打向婉阳头顶的瓦片,望着被双枪打飞的瓦片,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但最终时刻,长剑刺偏了几分,在他旁边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坑中一把血红的长剑笔直的插在里面。
慕容羽不敢相信这样的招式也会失误,他转而看向长更阳。却看到依蝶从身后抱住了他,在最终关头是依蝶看出了长更阳的招式“落雷刺”。
“更阳,不要再打了。”依蝶哀求着。
长更阳撑起手臂,遮挡在她的头上,为她挡住飞落的瓦片。
而就在刚刚,婉阳因为巨大的嘈杂声醒了过来,她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不顾一切的奔向慕容羽。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婉阳哭了,依蝶哭了。她们躲在自己深爱的人的身体里,无助的诉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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