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边城暗流
(1)
大唐天宝元年,四海歌舞升平,然时有马贼扰边,掠人财物 。
疏碧湖畔,主帐营中。“近来马贼气焰甚为嚣张,屡屡进犯,甚是张狂。”上将军夏侯虎目向帐隅一瞥,“打柴人何在?”
从诸将身后转出一人。只见那人身量短小,相貌平平,衣着邋遢,似与战场金戈铁马的凛冽之气大相径庭。
那人拱了拱手,“卑职在。”
上将军微微颔首,“三日后,缚马贼首领来见。”
“打柴人领命。”那声音凛冽,似有秋风肃杀之意,铿然有力。立下军令状后,那人步履稳健出了帐中,身后一道目光清冽,追随到看不见了才收回。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自是一派好风光。打柴人埋伏在高处的荒草之中,似猎豹一般伺机而动。
“十三,你脸生,扮作丝商诱敌,听我号令发动反戈。”
“老六,带几个兄弟收网,严防漏鱼。”
“其余人随我埋伏,四面包抄,务必生擒贼首."
打柴人低沉的声音,像暮鼓一般为壮阔的草原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众人皆领命而去,那个男人鹰隼般敏锐的目光中,一抹柔情转瞬而逝,喃喃自语:“诸位小心。”。
东方月初,他的身影寂寥,融进苍然暮色里。
是夜,马贼来袭,细碎的马蹄声激起飞扬的尘土,刀剑铿然交锋朔光映血。打柴人骁勇,将马贼团团围住,贼首双眼看向远处的黑暗之中,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他欲自裁。一道亮光破空闪过,又听到朴刀落地之声。
“带回去,别让他死了。”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和草原上的夜风呼应着,飘进每个人的耳中。
凯旋而归后,上将军自是一番严刑逼供,果得机密——贼寇于十五日后偷袭夺取外部九寨。一面是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偷袭,一面是早有准备的请君入瓮,谁胜谁负一目了然。而这一切自是与那人无关。
帐外,“小八,接着——”那名为陆小八的汉子张手一看,原是一对精致的银铃。“马贼身上掠的,捎给你家女孩正好。”打柴人的话渐渐氲散在风里,身影早就不见。那人心下一暖,咧嘴憨憨一笑,“谢过大哥!”
一日,天子诏书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建军夏侯戍边有功,屡破强贼,保一方黎民安康,扬我大唐国威,特封······”册封之声在身后渐渐远去,打柴人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他夏侯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恐怕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了吧。
三更天,主帐营中仍见灯火。夏侯提笔写下两个字,凝视许久,眼中神色变幻不定,随即扔进火盆之中,直至那张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目光才重归平静。
三更天了,一人月下独酌,握着酒杯的骨节微微发白。已是第五年了啊,那个人还是心存猜忌,私下授意夏侯欲致亲手足于死地。不论是在哪,只要还活着,他就不会放手的,不是吗?夏侯是棋子,聪明又识时务的棋子。多番勾结马贼,达成交易,借外族之手取自己性命。那番自裁戏码,倒真是个一石二鸟之策,既可从假意合作的马贼口中套出机密,破贼立功,谋得高位,又可使自己身处险境 ,不负皇命。若不顺水推舟截下那贼人的刀刃,倒是辜负了他一番好算计啊。
谁曾想着苦远边城,疏碧湖畔,竟还有凤子龙孙呢?本欲以“沐影”之名苟安一隅,却偏偏有人不死不休至你于死地,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罢了,帝王多猜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不允许有威胁皇位的存在啊。所谓的手足之情,比起皇权来脆弱的不堪一击,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实,为何自己还要心存侥幸呢?
沐影微微闭上眼,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分明月落,天外寒星孤。今夜多是不眠人。
大唐甘露殿。一男子身着明黄色的衮服,身量修长,剑眉朗目,面容清俊,周身一股居上位者的华贵之气,浑然天成。他在一卷古籍前驻足良久 ,似是在看又似乎不在。良久,缓缓道:“袁天师,五年之期将至。”
“陛下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不日丹药可成。”一个低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鬼魅异常。只见那人脸上覆着银色面具,泛着冽冽冷光。面具背后的目光低垂,似乎不敢看那道明黄色的背影。可究竟是不敢还是伪装,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