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好——
感谢生命中的那些至暗时刻
1991年,一个初冬的早上,母亲带着哥哥跟我吃早饭。姥姥突然神色匆匆的进来了,跟母亲说:你快去医院看看孩子爸爸,他昨晚上夜班,修电磨的时候,右手被机器轧进去了。我跟哥哥顿时嚎啕大哭。
爱写字的父亲失去了他的右手拇指。
1994年,父母带着哥哥跟我进京读书。老师为了开拓眼界,让小朋友订阅杂志。我回家跟母亲提,母亲二话不说就给了我18块钱。我小心的放到文具盒里,拿铅笔压好。下午老师收钱的时候,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灼的找了一下午还是一无所获。挂着一双哭肿的眼睛把实话跟母亲讲了,她没有责备,又给了我18元。
这让我的童年时代,没有乱花过一分钱。
1995年,北京的冬天分外寒冷。父亲的生意冷清,已经很久不开张了。母亲找了一份地毯厂的活计,她不舍得在食堂吃饭,瘦的皮包骨。每天晚上父亲给她炒第二天的午饭,多放个鸡蛋她都不舍得。没有钱交我跟哥哥的借读费,只能先欠着。有一天下午,我看见比我高两级的姑娘代小燕背着书包在学校围墙外发呆,前几天,她刚给学校拿了区里的长跑冠军。我问她怎么不进学校,她的眼神黯淡,说交不起借读费被劝退了。
我忐忑了很久,怕自己跟小燕姐一样的结局。
1997年,哥哥升初中。父亲把我们转学回了老家。母亲照顾我们起居,父母开始长达七年的两地分居。第一个月,我书包里被塞了一封歪歪扭扭的“情书”:我爱你,就像农民爱玉米。还有一个毽子。我不敢让母亲知道,偷偷把情书剪碎扔到下水道,把毽子丢进沙发底下。混混看阴谋不能得逞,要么在课间操间隙藏我的文具盒,把我的课本画得乱七八糟,要么在放学路上围追堵截。在闭塞的小县城,被男生追求的女孩是可耻的。本地女生都是一个个小团体,她们当惯了看客。
没有朋友的少女时代,如同没有父亲的孤儿。无数个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混混的身影阴魂不散。我自卑忧郁、多愁善感,全部的快乐只剩下学习。无数次在家里被强势的母亲骂完,把眼泪憋回肚子里,在晚自习教室里,一边背书一边哭,书背完了,眼泪干了。
悲伤逆流成河,塑造了我此后性格的底色。
2004年,父母送我上大学,办完手续,交完学费,就剩下1000元。这是我半年的生活费。有一天下午,我在床上看书,一个学长敲门进来推销铁通电话卡,巧舌如簧说没有这张卡,就没有办法用宿舍的电话。单纯的近乎迂腐的我信以为真,乖乖拿出100元给他。
后来,知道自己被骗。我问班主任怎么办,她淡淡的说,以后注意吧。讨回公道无望,我痛心疾首,心疼父母的血汗打了水漂,在书桌前默默抽泣。发誓这半年,不再张嘴跟父母要一分钱。
后来,我做到了。
2004年平安夜。我从很远的地方找兼职回学校。夜深了。天寒地冻,漫天飘雪。很多公交车已经停开。我只记得968、410等为数不多的公交车线路,完全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该怎么倒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