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东西,让观点多一个角度
撰文| 六角橘
其实,这个愿望我也不是从来就不知道。想了想,只是自己从来不敢直面。我怕什么呢?
去年10月,我在【非严肃德国】公众号写了一篇《辞职后的第100天》。那篇文章,得到了很多回应。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我辞职已一年,同样,写篇文章纪念下。
辞职前的日子我之前写过,大概是每天匆匆赶路的状态,就是一个阶段还未完成,就已经慌里慌张进入下一个阶段,就像一条一直低着头喘着气前行的狗,从未停下来好好想想,这是要赶向哪里。去年7月,我裸辞,强行给自己创造一个思考的时间。活这么大了,这个时间,我觉得我需要。
辞职后的前三个月,是无比的轻松。我在之前的文章中写道,连平时一脸阴霾的北德人在我眼里都是友好的,连空气都是甜的。
三个月过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01 如何找到最想做的事情
辞职前,我同时做着好多事情:
在语言学校当助理
跟着柏林自由大的教授写学术文章
准备着自己的研究项目申请
给媒体供稿
办着一个中德文化交流协会
在一所私立大学教课
还和前老板筹划着一同创业
我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但每件事我都做一点,每件事好像都没什么大的进展。而我,每天都慌得一匹。
辞职后,我最先想搞清楚的问题是,在这一堆事情中,我到底最想做什么?这里,我借用了两个方法。
第一个方法是,想象一下我死的那天,如果哪件事情我没去做,我会后悔不迭?很快,我就有了答案。
第二个方法是,回想一下活到目前为止,最让我快乐的几件事。我想了一下,有三件:
第一件事是上高中的时候,我和几位同学一起办了份校报,报纸名叫《原野风》,属在学生会名下,我机缘巧合地当了主编。就是这份报纸,拯救了我整个无聊的高中生活。
第二件事是为亮点在线(stern.de)写专栏。那时是北京奥运会,我记得我的第一篇文章上线时,我兴奋得手抖。
第三件事是前年8月第一次在《南方周末》上发表文章,那篇文章还被推上了南周公众号。那时我正在上班的路上,猛然看到当天的推送是自己写的,高兴得想哭。
讲到这里,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个答案,和用第一个方法得到的答案,是同一个。
我十分确定,我想写作。
▲ Image by engin akyurt from Pixabay
其实,这个愿望我也不是从来就不知道。想了想,只是自己从来不敢直面。我怕什么呢?
怕穷,觉得写作就是一个穷一辈子的营生。而我,不好意思,挺喜欢钱。
怕自己不够好,每次文章发表,我都觉得是又一次走了狗屎运。
于是,我把心底这个愿望一直往后拖:等我不缺钱了,我就写本小说。等我当上教授了,我就开个专栏。等我以后有时间了,我想拍部纪录片……
拖到了35岁,我终于意识到,“缺钱”可能是人生的一个常态,在德国我可能永远无法当上教授,并且,连时间,我都快没了。而我的小本子上,还有那么多写作的主意,没有实现。
不能拖了,该开始了,立刻,马上!
02 在理想和现实中找到平衡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光靠写作,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不能养家糊口的。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陷入了长期的纠结中。
我纠结,是不是还是要去找份工作。可是,是找全职还是半职的呢?找全职很难同时坚持写作,找半职不就和原来的工作一样吗,我不是那种在工作中可以只操一半心的人。
另外,如果找工作,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我想过去教中文,想过去大学做管理工作,想过继续做学术,想过去做移民服务,想过要不顺应下市场需求,去学个Python速成,甚至想过要不去咖啡店打个工,或到哪家店去卖个表,因为这样的工作至少不用动脑。
我把这些可能性写在纸上,一遍遍地看,但好像,比起写作来,哪个领域的工作,都像是鸡爪子煮白菜,食之无味,我没那么确信,也没那么大的热情。
今年1月,我终于绷不住,给自己下了任务:一个星期发一份工作申请,管它什么,有什么合适的就申什么。
可发到第三份申请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沮丧。申请写得完全是为了应付差事,我甚至暗暗希望,千万别让我去面试——这样的状态,怎么能行呢?!
今年2月,我去参加了劳动局为失业人员组织的培训课程。劳动局的课程,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很烂。但即使如此,大粪里淘黄金,还是可以淘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在「职场中的横向思维」(berufliches Querdenken)这样的练习中,我突然开了窍。
职场中的横向思维,是在已有技能的基础上来联想和扩充。于是,我自问,以写作为中心,结合我的传媒专业背景,再结合我16年的德国生活经验,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最终的答案在这里并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一个思维的转变,请原谅我的榆木脑子用了这么久才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的我,跨界多领域,可各领域间联系不大,导致两手都要抓,两手都不硬。而现在,写作对我来说就像是一颗秤砣,定了心,然后以它为中心画一个圆,只要能支撑这个中心的,都可以做。而我的心,也不再慌。
▲ Image by Arek Socha from Pixabay
03 没有绝对的自由
今年5月底,我正式下定决心,不找工作,成为自由职业者。
自由职业,听上去挺自由,实际上,要求极强的个人管理能力,否则一不小心就变成邋里邋遢的社会闲散人员。
辞职后最初的日子,不用上班了,起床突然变成一件很难的事情。磨磨蹭蹭爬起来,工作效率也不高,加上窝在家里运动少,看电脑看到脖颈酸痛,腰也疼,让我一度怀疑是我的床出了什么问题。
正式下定决心后,我在市区的共享办公室租了工作位,就像上班时一样,每天朝九晚七出来“上班”,呵呵,人真是个矛盾的动物,别人让我朝九晚五我就受不了那份束缚,自己朝九晚七晚八也乐得屁颠屁颠。
自我管理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把牛吹出去,量化,然后让朋友来监督。比如7点以前起床,每月投一篇稿,每星期一篇公号文,每周做一次运动,每天学一篇英语,每天走一个多小时步行到办公室。对,你们看,我现在就是在把牛吹出去!
还要设立奖罚措施,比如我和一起做公号的散仙互相监督,谁起晚了,除了要忍受对方翻出天际的白眼,还要请对方喝杯咖啡。
除了时间管理,自由职业者还要做关系管理。上班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机构,机构里有同事。自由职业,就只剩一个人了,很像当年一个人写博士论文的感觉,就是一个人一直在写东西,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这种感觉很恐怖,仿佛被社会隔绝一样,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需要住在德国。
我有时很羡慕在大学当老师的好友,系里时不时有文化活动,可以见到天南海北的有学问的人。作为自由职业者,想参加社会活动,全靠自己主动,因为你不在一个成型的框架中,可以跟着走。你所要做的,是要把一些完全无形的东西捏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形状,把一团乱麻拧成绳,然后从中抓出一根红线来。这活计费时费力,并且没人付费,可这也是自由职业者的自由之所在。
所以,真没有绝对的自由。
▲ Image by Cindy Lever from Pixabay
写了这么多,辞职后我都做了些什么呢?
现在回头看看,除了故意拿出时间用来纠结和思考外,还是做了一些事情:在《南方周末》上发表了5篇文章,将【非严肃德国】公众号做成了一个写作共同体,投资了一家新公司,并且,很幸运的,这家公司做成了第一单生意。
最后,自然是感恩。感恩从小让我在一切大事和大方向上自己做决定的父母!
感恩鼓励和支持我写作,还有监督我自我管理的朋友们!
感恩自己所处的这个充满变数的,虽看不太清方向的,但新奇有趣的时代!
辞职后的第365天,我很好,你呢?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非严肃德国:fys_deg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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