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的长沙街头,还蒸馒头似的,放眼望去,车多人少。只见一辆大巴车在路边缓缓停下,一对父女正在下车。那个男人正搬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男人的脸黝黑,身材矮小,远远望去背还有些佝偻,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大巴车的下车台阶有些高,箱子快到男人的胸口了,男人用双手抱着箱子往下走,动作显得有点笨拙又滑稽。身后的女孩,背着一个小包,很轻松地就跨下了台阶。正是大学开学季,估摸着是父亲送女儿去上学。
骄阳似火的午后,公交站台等车的行人寥寥无几,这对父女显得格外扎眼。女孩瘦瘦高高的,比父亲快高出一个头,她黑黄的脸蛋,看似有点营养不良。这个男人来长沙当建筑工已有四五年了,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好像他与这一切不再那么格格不入。女孩从小在大山里生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比大山还高的大厦。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眼前的一切,好像是她的梦成了真,她终于翻越了大山,来到了一个她渴望的世界。
远远的,男人就看到公交车来了,大声地跟女儿说:“车来了!车来了!我们要上车。”喇叭一样大的声音让女孩很难为情,女孩的骄傲,在对上旁人似诧异似不解的目光中,碎了一地。女孩是大山下的小村庄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小小的村庄里,她就人人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在村庄里,女孩骄傲地像个公主。然而在这一刻,她像被人发现落跑的灰姑娘。
父女俩上了车,女孩坐下来,看着站在车上护着箱子的父亲,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愫在蔓延。中途有一对乞讨的老夫妇上了车,老人身上背着小音响,老妇人拿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盆,里面零星地躺着几块硬币。自他们上了车,《流浪歌》的旋律充满整个车厢“……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呀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可能这样的乞讨,在大城市司空见惯,给钱的人并不多。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元钱,快速地放进老妇人的铁盆里,没人注意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衣着朴素的乡下男人。可这一切,女孩全部看在眼里。乞讨的老夫妇,下一站就下车了。车子继续一路向前,女孩看着窗外,人行道上的树一排排快速地向后退,闪得她眼睛有些痛。
几番转车,到达接新生的车站,已经七点多了,在城市的霓虹灯的照耀下,天空却好似还亮着。车站挤满了全国各地的新生,整个车站广场人声鼎沸。女孩一下子从众多学校的新生接待蓬看到了自己学校的名字。她兴奋地跑过去,接待的学长学姐很热情,告诉她校车刚刚接一批新生走,得等下一批。一位学姐递给她一杯水,她转手把水递给了刚走进接待蓬的父亲。新生络绎不绝地来到接待蓬,然后排队等着校车来接。排队的领头显得格外醒目,老远看去以为是一个大箱子,哪想到有个男人蹲在箱子旁边。这天,天空刚泛鱼肚白,男人便起床了,他想到女儿要去上大学了,兴奋地一夜未眠。这会,男人觉得有点饿,他才意识到还没有带女儿吃晚饭,但是他想晚饭可以晚点吃,今天必须带女儿把名报了,明天他还要赶回家,家里还有谷子没有晒干。
月亮升得很高了,照得男人一脸满足,晚饭他吃了三碗饭,他的胃口出奇得好。女孩也吃了三碗饭,她觉得露天餐馆的老板娘炒的菜好香好香,像妈妈的菜。望着皎洁的月亮,才一天,女孩就有点想家了。
父爱,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