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得七零八落,咸湿的泪将春雨滋润过的花也腌渍得垂败。她的父亲质问我,猛力地摇我,这一刻,我感觉我也像那朵被泪水淹没的花,几乎就要散架。他力气大是一,我完全没力气是一。
“你为什么不反应快点!你要是马上报警!我女儿就不会死!”
死?
她死了吗?我怎么连一滴血也没看见。人不流血是不会死的,对吧。她没死,对吧。我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却没有半分力气用这些话来麻痹她父亲。
年过半百的他目眦尽裂,干涸的眼白如牙齿一般要将我嚼烂、吞噬。
突然,一滴血滴在他眼睛上,又像泪一样从他眼角流出来。
我不是豺狼,我却闻出来了,这是她的血。
她死了。
“嘶——”
阳光从遮不严实的百叶窗里透出来,我往日里最恨天太亮扰了我的梦,如今我只觉得感激,感激白天的轨迹让我从梦魇里爬出来。
糟糕透顶的梦。
恐怖吗?是恐怖的。却不是因为像恶魔一样的她的父亲,而是梦中死去的她。她是谁,我醒来就已忘记,或者说,我在梦里就未清晰。然而梦中那种对死亡的无力和恐惧,就好像真正在情绪里存在过,如同石碑上的字一样,哪怕是盲人看不见,也摸得着。
二.
死,有的时候想起来是件很伟大的事。
它太公平了,公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富翁也是一样的心跳停止体温下降身体僵硬;公平到只手遮天的掌权者也掌握不了死亡的时间;公平到无论因什么而去,死者都再也不知身后事。
它太强大了。你去医院看看,多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其哭得涕泗横流,多少垂死挣扎的人宁受着治疗的百般痛苦和压力也要和它搏上一局,又有多少美满的家庭在死字面前分崩离析。
可是它很可怕。
哪怕我日日夜夜做千般假设,我也承受不了它降临在任何一个我所熟知的甚至只耳闻的人身上。因为这样,我会感觉它离我真的太近了。
我梦见过父亲大理石花纹一般的肺,梦见过爷爷萎缩的双腿,梦见过火堆里朝我笑的外公……每次醒来,我都要反复确认,现实世界里的一切是否都循规蹈矩。而后,便是无比的庆幸。庆幸过后,后怕便争涌而上。
我好想知道生命的尽头在哪端。也许这样,我便会对死,有一丢丢释然,有一点点理解。我不想再对自己失去亲人的朋友说“逝者安息”,我要告诉他们,“生者坚强”。
于是我踏上了我的寻“死”之旅。我要去看看,没有书中的摆渡人,那些“快到生命尽头”的人,如何选择自己的岸。
三
芊芊看着自己发布的视频像疯了一般的被点赞评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勇敢,把自己最讳莫如深的事情摆在公众面前,让“人格分裂症”被更多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