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列极其慢的火车，它要开向很远的远方。
从不同的站点分别上来三个人，他们刚好坐在了一起。
先上来的是一个小丑，他来的时候，车上的人很少，他一个人占了一排座位。
之后上来一位诗人，他的位置是靠窗户的，小丑的位置刚好在他旁边。
最后上来的是一位士兵，他的位置恰巧在诗人的对面。
火车缓缓的行进着，三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话。小丑很想说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诗人一直面向着窗外，士兵端坐着，一脸严肃，小丑百无聊赖。
很快，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士兵的旁边坐了一位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儿。
小丑开始逗着小女孩玩，小女孩“咯咯”的笑，很开心。一直面向窗外的诗人也扭回头看了几眼小女孩，觉得很有趣。小女孩却经常小心翼翼的偷瞄旁边的士兵。
转眼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女人从包里拿出了面包火腿和很多好吃的。小丑，诗人和士兵看着小桌子上堆的满满的吃的，有些惊讶。
女人尴尬的笑着说，孩子的爷爷奶奶担心路上饿着了这个小孙女，给拿了太多东西，要不然大家一起吃吧，省得一会儿下车还得拿。
诗人和士兵没有说话，小丑很大方的拿着吃了起来，并和女人聊着天。
士兵从座位下拿出了自己的包，一看就是军队上的背包。里面装着一些吃的和衣服，还有一把他最宝贝的枪，虽然只是一个模型，但是这把枪的原型曾和士兵形影不离的过了好多年。士兵从包里拿出了吃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吃着。
小丑只有一个很小的包，里面装着一套表演时穿的衣服和好多个红鼻子。他很穷，没有钱买吃的。
诗人不知该怎么掩饰自己此时羞愧的内心。他没有包，身上除了一支笔，连一片多余的纸都没有。他很饿了，上车前基本就没有吃什么，而现在周围的人都在吃着东西，肚子更加难受，可是他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
小丑，士兵和女人大概都觉察到了诗人的尴尬，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女人暗示了一下小丑，小丑拿起一条面包递给了诗人，说着，来，一起吃吧，女人也赶紧说到，一起吃，这么多东西呢。诗人想要拒绝，可是手却已经不争气的伸过去了，诗人声音很小的说了谢谢，拿着吃了起来。
小女孩学着小丑的样子，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火腿，想要递给士兵，笨笨的说到，叔叔，给你这个吃，我们大家都吃了，你也吃。女人，小丑和诗人都笑了，士兵一时不知怎么说，笑着接了过来，小女孩很开心。
一时，几个人之间有了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小丑吃着东西边给大家讲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小女孩笑得捂着肚子，女人，诗人和士兵也都忍不住笑。小丑告诉大家，他之前是在一家马戏团工作，他很热爱这一份职业，戏团里的其他小丑都是化妆装出来的开心，而他是天生很开心，他从来没有过伤心的时候，就像现在，身无分文依然很快乐。
马戏团的生意越来越差，一直拖了很久都没有发工资，最后老板也不知哪里去了，其他人把马戏团的东西都拆开卖了，小丑很爱这个戏团，他只带了他自己的衣服便独自离开了，想要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大家听了小丑的经历，有些感伤，却也很佩服他，身无分文还依然这么开心，都安慰他一定会很快找到工作的，小丑也说自己一定可以的。
小女孩没有听懂小丑的故事，只听懂了小丑，激动的问小丑你怎么没有红鼻子啊，小丑让小姑娘闭上眼，小姑娘用手把眼睛捂住，然后偷偷的漏了一个缝，突然看见小丑的脸上多了一个红鼻子，高兴的连声大叫，小丑把这个红鼻子送给了小女孩，小女孩顶着大红鼻子恨不得让车厢里所有人都看见。
诗人听出了小丑和他一样身无分文，而他还不如小丑，小丑有着一技之长，乐观豁达，而他是要去到哪里才能找到生存的地方呢。诗人恨自己的悲观，可是现实容不得他乐观。他习惯了握笔的手，多愁善感的心，忧郁悲伤的情让他除了写出诗歌来一无是处。而现今，一张白纸都比一张写了诗的纸值钱。
有时，他也庆幸自己一无所有，这让他的诗歌更为纯粹。生活给了他写诗的灵感，拿走了他生存所需的物质，他谁都不怪，只怪自己。
士兵也加入了聊天当中，他看着很严肃，但其实只是有点儿内向，熟络起来话也很多。士兵刚在不久前退伍，他在部队里呆了很多年，慢慢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这和他起初当兵的想法差的太远，因此他想要换另一种生活。
部队里没有给他太多，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把枪，都说军人的枪就是妻子，可是他自然没有办法带走，只好另外做了一个模型。离开部队之后，才发现与这个社会好像格格不入，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忘了社会是怎样的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够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很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了迷惘与不知所措。他想要到远方去看看，凭着一个士兵的勇气和胆量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下午的时候，女人下车走了，小姑娘有一些舍不得，一直和他们摇着手，士兵帮着把东西给她们提了下去。车上人少了很多，现在又只剩他们三个人了，一时无话，各自闭着眼休息。
等到小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久了，诗人和士兵都已经不在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却在上厕所的途中，看到诗人和士兵在吸烟区站着，两人同时向他笑了笑，士兵递过来一只烟给他，小丑摆摆手拒绝了，他不会吸烟。
两人看样子聊的挺好的，小丑有些纳闷，想不通这两个人会聊些什么，又过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诗人和士兵也都在座位上，士兵把包里所有的食物都拿了出来，让他们一起吃，小丑和诗人也都没有客气。
深夜，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是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呼噜声若有若无，火车依然不变的向着前方行使。火车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而车上的三个人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
小丑下午睡的时间大概长了，此刻没有丝毫睡意，盯着火车顶部发呆。诗人也没有睡，对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在玻璃上画着什么。士兵静静的趴在那里，睡得很好的样子。
诗人突然想到了几句诗：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藉此火得渡一生的茫茫黑夜
诗人有种很幸运的感觉，他很想和小丑，士兵说一下这首诗。一个以梦为马的诗人，一个以枪为妻的士兵，一个不会悲伤的小丑，三个人同样不知要去到远方的何处，这好像充满了诗意。可是他们一定不太懂，更何况士兵又不是烈士。
想到这里，诗人对着窗外的漆黑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