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尹江南
(1)
十六岁夏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父亲又把家搬到新余农机厂最后一栋的地下室。
那天我与妹妹手推板车,哥哥在前面拉着,象头牛。
母亲负责收拾地下室里的一切,父亲从瓦屋里把一件件陈旧的家具往外搬。
低矮的地下室有五个房间,一间做厨房,一间做饭厅。十二岁的妹妹一间,我与哥哥一间,父亲母亲一间。那时候尹江龙很少回来住,所以那间房基本上只是我一个人住,妹妹住的房子只有一米二宽,只能放一张一米宽的小床。
电视放在父母的房间,于是父母的房间又兼做看电视喝茶待客的客厅。
低矮的地下室只有二米高,因为是地下室,所以空间狭小黑暗。
地下室的家里,厨房的墙壁与房顶,常年密密麻麻爬满苍蝇。那厨房的苍蝇常年就那样趴着,假如你不动它,它永远一动不动,仿佛是与这墙与顶本就是一体。
(2)
大耳朵刘襄林家住在这个单元的四楼,陈听洁家住在隔壁单元的二楼,谢邦剑与郭成清家都住在后面的楼里。只有野猫子吕清华,刘万庆与彭彬家也住在地下室。
地下室门口有一个水泥蓝球场,那蓝球场常年没人打球。球场的边上立着一排红砖青瓦的平房。那平方的一间房里,开着一间卖杂货的小店。那杂货店主常年的在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抽烟喝茶,对那小店的买卖并不上心。那杂货店不但卖杂货,还管理发,每当我头发长了父亲就会给我两毛钱。坐在摆满杂货的店里,杂货店主老婆用一把冰凉的电剪在我头上缓缓推过,那电剪象收割机一样,收割着我头上杂乱的头发。
一但小店断电,又或电剪坏了,理发婆就会从杂乱的理发台上找出一个手推剪。那手推剪比那电剪更冰凉,更铁硬,仿佛一块冰挨着我的头皮与脸颊。
理发婆的理发服已经破烂,于是她帮人理发时,她就只能穿着那补着密密麻麻补丁的白色的理发小褂。
农机厂人私下都说;“这杂货佬与理发婆不但是农机厂的双职工,而且平时又开杂货店,又帮人理发赚钱,这钱都多的发霉,还穿这补满补丁的小褂,看来是要当守财奴!”
那杂货店店主具体姓啥我早已忘记,只记得他唯一的儿子也在农机厂上班。有一年他儿子脑子长了一颗瘤子,新余没法给脑开颅,于是杂货店主只好带着平生所有的积蓄,也带着脑子长瘤的儿子上北京开颅取脑瘤。钱都化光了,瘤子也取出来了,杂货店儿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又开始回农机厂上班。
那杂货店常年在那里开着,仿佛很多年以前就在那里似的,里面的摆设百年不变,理发与卖货交叉在一起。有时候杂货店主的理发婆理发理到一半,有人进店打酱油或打散装烧酒,于是那理发婆就丟下手上的电剪去给人打酱油。就算这样,我们也只能顶着阴阳头傻等,因为这农机厂生活区就这样一家理发与卖货的小店。
现在,杂货店主老了,理发婆也老了,他们那脑袋长瘤的儿子也有儿子了。十多年没去农机看看,不知他们怎么样?那店还在不在?那店主老婆还理发吗?那店主是否还长年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抽烟喝茶。听说农机厂已经倒闭了,他们那脑袋长瘤的儿子出门打工去了吗。
(3)
那时候,平房的另一端开着一家煤球厂。那黑呼呼的煤球厂在挖去黄泥的土坑里搭了一个蓬子,篷布下的一台压煤机常年轰鸣。这煤球厂的一对年轻男女就靠着这台压煤机,推一辆板车供应着农机厂所有生活用的煤球。
那做煤球的年轻男女常年两手乌黑,有时连他俩的脸也全部乌黑,只有与人搭话露出的牙齿有那么一点点的黄白。
我父亲说那卖煤球的夫妻肯吃苦,以前在厂区生活时就买他们的煤球,他们总是随叫随到从也没让我家断煤球,有时父亲身上缺钱,那夫妻也肯欠帐。于是当别人去别处买更便宜的煤球时,父亲还是买这家的煤球,父亲说这家的煤球耐烧,不象别家一样掺那么多的黄土。
煤厂老板有一个三岁的儿子,那虎头虎脑孩子常年在煤堆旁堆煤玩,于是那孩子也显得乌黑。
地下室门口的蓝球场到还不至于荒废,那蓝球场上常年摆满了一个个圆孔的煤球。就算这样,农机厂的人也不管,反而是那煤球厂仿佛是越来越红火了。
那煤球厂的年轻夫妻见到买煤球的农机厂人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只是那笑被满脸的煤灰盖住了,于是那笑就带着几分鬼魅。
现在农机厂都用上管道煤气,那煤球厂现在肯定是已经不在了。不知道那曾经开过煤球厂的年轻夫妻现在在哪里讨生活?他们那虎头虎脑的儿子应该到了上大学的年龄,不知道他们的生活过的怎么样?挺想念他们的,也想念那段烧煤球炉的岁月。
现在还记得那煤球厂旁的土坡上立着一间厕所。那厕所常年飞着许许多多的绿头苍蝇。
那时候,煤厂那对年轻的夫妻就在那布满绿头的厕所旁搭了一个蓬子,在那蓬子里,他们靠着一台机器,也靠着自己一双勤劳的双手,费力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讨着生活。
他们是来自农村的,但他们敢于从农村走出来,靠自己的双手与笑脸,张罗着自己的生意,也张罗着自己的生活。
那时候,那年轻的夫妻所有的生活都在这煤球蓬旁。那蓬旁常年飞着苍蝇,还立着一间厕所,但他们脸上常年带着微笑。
(4)
我们这栋楼的二单元的三楼或者二楼,有一户孙姓人家。
那孙姓人家有老孙,老孙婆,还有一儿一女。
孙家女儿那年与我一样大,正值豆蔻年华。那孙家儿子那年已经二十多岁,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老实谨慎的老孙,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一儿一女。老孙对老孙婆好,自从搬到农机厂,从来也没让老孙婆上过班。
老孙婆在家也没闲着,一来为儿子的工作与婚事四处张罗,二来又对退学在家的女儿进行临管,以防女儿私自与男孩谈恋爱。
农机厂人私下都说:“老孙家的这儿子可真不着调,这怎大年龄,也不想着去找个工作?整天就只知道张家李家的瞎逛!”
为了防止农机厂人私下对儿子的议论,老孙化了四千块钱,给儿子在农机厂买了一个工作。
于是小孙在农机厂的电镀车间上班,但与他一起上班的农机厂人私下又说:“这小孙一点都不着调,只要他一上班,车间准出乱子。”
听说这小孙在小时候,曾经犯了一种叫脑目炎的病,所以小孙做事与说话时总显得与常人不一样。
自从知道小孙犯过脑目炎后,与小孙一起上班的农机厂人一看到小孙,就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小孙,并且小声的嘀咕:“真倒霉,怎么会与一个脑目炎一起上班!”
后来整个农机厂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私下议论小孙,开始老孙家人对这事有些意见,但时间一长,对这事不放在心上了。老孙有时候安慰心思敏感的老孙婆:“谁让儿子小时候犯脑目炎的病呢?让人说去吧!”
(5)
不管农机厂人私下怎么议论,小孙上班时还是慢慢呑呑,并且笑话百出。随着小孙接二连三的工作出错,厂领导怕出事,于是就把小孙调到农机厂食堂工作。
于是农机厂食堂洗菜与洗碗的工作就归小孙了,所以以后食堂的菜与碗总显得不那么干净。但这事是没人管的,食堂的工作人员想:“管他呢?反正这菜又不是我吃,这碗又不是我用!”
那时候,农机厂食堂就三个人,一个负责买菜与炒菜,一个负责打饭打菜,另外一个就是小孙,他具体负责什么好像也谈不上,反正那里需要他就上那。
食堂的工作让小孙满意,也让老孙与老孙婆满意。眼看小孙开始在食堂吃得白胖,老孙婆加紧了对儿子婚事的张罗。
但没过多久食堂就解散了,农机厂人都说:“这厂都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在自家吃饭要这食堂做什么呢?”
随着私营企业的冲击,农机厂的效益不行了,每当到月底发工资时,厂里的财务总要与厂长讨论怎样才能保证工资的下发。
农机厂开始精减了,把一些不产生效益的单位精减掉。鉴于食堂并不产生效益,还要白白发三个人的工资,于是食堂就这样被精减了。
小孙的食堂工作就这样没了,别人都有车间要,独有小孙没车间敢要。那时候每个车间都开始以效益浮动拿工资,你说那个车间敢要小孙这样的脑目炎呢?
(6)
好在农机厂还会每月发几十块钱的生活费给小孙,有了生活费的小孙闲居在家,也乐得快活。
看着小孙在家闲得无聊,老孙与老孙婆又开始为小孙的婚事张罗。老孙婆找了农机厂的吉安同乡老林老婆,也找了老谢老婆,但她们都不愿接这媒婆的活。嘴上虽然笑应老孙婆说:“好的!好的!老乡家的事我还能不上心?”但内心却又因为小孙的脑子问题而左右为难。
小孙是幸运的,因为不久老林老婆就给小孙找了一位新余本地的姑娘。“那姑娘虽长的不怎么样,虽然瘸腿歪脖,但有总比没有强。再说这样的姑娘彩礼少,希望儿子讨了老婆脑子会变好。”这是老孙与老孙婆当时的想法,其实他俩希望儿子经过与姑娘的结婚,来减轻他俩的负担。听人说男女之间的房事能治脑目炎,这是农机厂的多嘴婆对老孙婆说的。
就这样,小孙与其他年轻人一样开始有老婆了。那年轻媳妇虽然瘸腿歪脖,但对小孙的管理到很历害。有了歪脖老婆的管理,小孙再也没到我家闲逛过。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小孙,我问:“怎么最近没见你到处闲逛?”
小孙直了直脖,晃了晃脑袋,想了想,红了脸说:“有事!有事!家里有事!”
具体他家有什么事?小孙却总也不说,于是我当时就取笑小孙怕老婆。小孙当时也没理我,摇头晃脑一阵,就径直扭头离开我,去向别的地方。
(7)
自从小孙娶了媳妇,老孙家的生活就开始有点困难了。你说一家五口就靠老孙一个人的工资,这生活能不困难吗?
生活的困难还能克服,这老孙婆与歪脖媳妇的斗争,却使这老孙家有点象战火迷漫的战场,加上有老孙女儿的加入,于是这生活的斗争就越发显得激烈。老孙当然是向着自己老婆的,脑子不好用的小孙也知道向着自己老婆,于是两个男人有时也会加入战斗。
有天老孙婆与歪脖媳妇又吵起来了:“嫁过来这么长时间,连个儿子都怀不上,看你这媳妇做的?”
听到这个,歪脖媳妇立马红脸:“没怀儿子!你应该问问你的儿子!”
老孙婆接嘴:“我儿子也是你老公,我儿子说什么怎么样也配得上你这样的!”
这吵着吵着,农机厂人就大概知道歪脖媳妇是说:“老孙婆没有孙子,是因为小孙有问题,这小孙不但脑袋有问题,生肓也有问题。”
看来这楼房是住不下去了,但出去租房又不太可能。每次歪脖媳妇与老孙婆吵嘴,都会拎包回娘家,但每次都是小孙亲自去老丈人家去接,一来二去,歪脖媳妇娘家就觉得老亲家母欺负人。于是每到过年,这两亲家也不太走动了。
虽然这样,这小孙与歪脖媳妇的婚姻可不能散,这是老孙家与歪脖媳妇爹妈的想法。所以小孙与歪脖媳妇的生活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过着,有时候他们认为,生活就应该那样吵吵闹闹。有时候他们都想:“生活假如没有吵吵闹闹,那还叫生活吗?”
为了生活,有一年,小孙也离开过歪脖媳妇,他独自一人随着南下打工的队伍,上了一辆南下的火车,去广东打工。
小孙在广东怎么生活,怎么找工作?这些都是农机厂人私下关心的问题,农机厂的多嘴婆曾对人说:“小孙到了广东进了个黑厂,那黑厂只管吃住,里面的工人是锁在屋里干活的,一天到晚不能出去!”
小孙终于还是回来了的,小孙是被老孙到湖北的铁路上接回来的。原来小孙在广东没办暂住证,被当地查暂住证的抓住,派到湖北免费修铁路,修了三个月。
小孙回农机厂的那天很黑很瘦,见人总是傻笑,却没有以前的摇头晃脑。歪脖媳妇见到自家男人回家到是很高兴,当晚炒了几个好菜,买了一瓶好酒给小孙喝。
(8)
小孙的生活就这样继续着,歪脖媳妇偶尔还会与老孙婆拌嘴。小孙后来在新余市找了一份适合他的工作,但他与歪脖媳妇还是住在老孙的楼房里,生活还是得继续吵吵闹闹。
前面说过老孙家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孙妹妹人长的漂亮,有点象老孙婆,但孙妹妹却天生一付男子的性格。那孙妹妹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了,任凭老师与父母的规劝,她最终还是退学在家。
孙妹妹退学在家闲来无事,她听人说前卫化工厂招临时工,于是她麻利的报了个名。
化工厂的工作枯燥,无聊,但孙妹妹还是坚持下来了。
有一天,有个男孩子来找孙妹妹。那男孩子是孙妹妹以前的同学,那天晚上孙妹妹很晚才回家。从此以后,那男孩每天晚上都约孙妹妹出去,时间一长,这事就被老孙婆怀疑了。老孙婆一怀疑就跟踪,一跟踪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与一个男孩手牵手在公园散步,为了顾及女儿的面子,老孙婆当时没有上前。
晚上孙妹妹很晚才到家,一进大厅,见到母亲满脸不高兴的坐在沙发椅上,还没睡,知道大事不好!就问:“妈!怎么还不睡?”
老孙婆没好气的说:“给你气的,还能睡?”
“怎么啦?我怎么又气你了?”孙妹妹心一惊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你老实跟我说这个月怎么天天晚上这么晚才回家?”
孙妹妹知道母亲发现她的事,但她还顽抗的说:“这个月晚上加夜班,所以回家晚,怎么了?”
老孙婆见女儿死不承认,就把她今天跟踪的事对女儿说了。
孙妹妹脸红了,没说什么!老孙婆见女儿没说话,就用软话哄女儿:“你年纪还小,需要做的事还很多,不要随便与男孩子在一起,万一上当受骗了怎么办?”
见母亲这样说,孙妹妹只好低头“噢!噢!”的点头算是答应母亲。心里却在想着别的,好在老孙婆没说别的,于是孙妹妹进房睡觉。
第二天孙妹妹照常上班,但晚上却不敢与男孩约会了。偶尔有那么一二次,也只是匆匆忙忙见个面就分手早早回家。
老孙婆见女儿每晚早早回家,感觉到自己的规劝起了一定的效果,于是对孙妹妹的看管也就没那么严格了。
(9)
由于化工厂的工作有毒,孙妹妹找了个理由就把化工厂的工作辞了。
有一天,那男孩子又来约孙妹妹,那天男孩子对孙妹妹说:“我们私奔吧!听说广东那边很多厂,只要是人到那边就能找到工作!”
孙妹妹开始听了私奔这句话,心里很反感。但当她听男孩子说一起到广东找工作,她的心又活了。
男孩见孙妹妹不说话,于是又接着说:“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广东一个工厂做主管,我们就去找他,进他那个厂做事,肯定是没问题的!”
孙妹妹终于点头了,晚上孙妹妹开始用包装东西,。老孙婆发现女儿在往行李包里塞衣服,就问:“你捡衣服干什么?”
孙妹妹说:“到广东打工去,听人说那地方好找工作,不但工资高,而且活也不累!”
老孙婆又问:“你一个单身女孩,怎么去的了广东?万一上当受骗怎么办?”
经过老孙婆的再三逼问,孙妹妹就把男孩约她去广东打工的事说了。
第二天老孙婆就开始把女儿锁在家,并且对孙妹妹说:“你这个月那里也不要去,好好的锁在家里反醒,等你反醒好了,我就放你出去!”
第二天孙妹妹被锁在家里一天,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天,有一天老孙婆买菜回来,一进家门,把菜放进厨房,就去敲女儿的房门,并说:“快出来!我买了你爱吃的苹果!”
接连敲了几下,门还是没开,老孙婆慌了,于是她找来钥匙打开房门。只见窗门大开,房间里却没有女儿的影子。老孙婆忙到窗台一看,发现一根尼龙绳拴在窗台的钢筋上,另一头垂落在楼房下的地上。于是老孙婆知道女儿沿绳子爬下了楼逃了,老孙婆又看见桌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纸,纸上写着:“我下广东去了!”几个字。
就这样,孙妹妹到街上找到男孩,买了火车票就南下广东了。
以后就没有孙妹妹的消息了,有人说孙妹妹后来嫁给男孩了,也有人说孙妹妹嫁了一个有钱的广东人。反正直到我家搬离农机厂,再也没见到过孙妹妹,也没有孙妹妹的音信。
(10)
新余农机厂好像是我记忆开始的地方,那时候我正值十六岁,那时候我迷茫,那时候我朦胧,那时候总感觉自己就会这样永远年轻下去。
那时候,我家住在低矮的地下室里,门口有一块整年晒满蜂窝煤的蓝球场,那蓝球厂常年没人打球。
那时候,蓝球场边上有一家杂货店,那杂货店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的生活用品,那杂货店还有一个理发婆,那理发婆好像从来就没年轻过,她那苍老的手摸着我的头发,那电剪冰凉的贴着我的头皮。
那时候,蓝球场边上还有一家做蜂窝煤的人家。那户人家整年面容乌黑,做煤球的男人有一个年轻的老婆,他们俩个还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就靠那制煤机。他们很勤劳,他们也很幸福。
那时候,那蓝球场边上还有一间厕所,那厕所整年飞满苍蝇,那厕所好像苍蝇的天堂。
那时候有阳光,总是有阳光,以至于我有时候把那厕所里的苍蝇也忘了。
那时候,住我家那栋有户孙姓人家,那孙家天天吵吵闹闹,他们每天在吵闹中找寻着属于他们的幸福与快乐。
末完待续,下一章新余市农机厂的青春岁月(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