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拾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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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我,我就在外婆身边长大。我很愿意和外婆相处在一起,她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我这个小尾巴。

外婆家在江南的小镇上,古朴的房屋,还有一个深深的庭院。外婆的庭院里花木扶疏,栽种着各种各样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每当看到外婆侍花弄草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厌烦,抱怨外婆不陪我玩游戏。我实在不知道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意思,可外婆笑笑,她说,长大了你就懂了。

外婆很勤劳。她总是早晨起来很早,打扫庭院,泡一壶茉莉香茶,然后慢慢地准备早餐。她虽然忙碌,但却不慌乱,总是井井有条的。

茉莉花的花期很长,特别是清晨,或者下雨的黄昏,茉莉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庭院。外婆会摘下几瓣茉莉花,给我串起一串茉莉花的手链,我别提有多开心了,经常出去和小朋友们炫耀。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睡觉,夜晚,我总是忍着困意玩一会再玩一会。外婆会在我的床头,放一个装满茉莉花瓣的透气网袋。她抱着我,轻声哼唱着儿歌,我在她的歌声中,在茉莉花瓣的香气中,慢慢放松地睡着了。

有时候,我会缠着外婆,让她陪我打扑克牌,她就一直陪着我玩到深夜。我还会缠着她,让她给我讲故事,她的故事不太多,每次总是反复讲那几个故事。可即便是那几个故事,我也百听不厌。

我最喜欢听她讲的是琵琶精的故事,她很耐烦地一遍遍讲给我听,枕着好听的故事,我安稳地睡着了,估计这时的外婆也疲倦地睡着了。这些小事,都成了我长大后聊以慰藉心灵的故事。

外婆老了,她的头发里慢慢地生出白发,她有时摘下庭院里漂亮的花儿,戴在自己头发上,也会摘下来几朵,戴在我的头发上。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开心地笑起来,她总是说我是她的开心果儿。

外婆自制的茉莉香茶、茉莉花酒,在小镇里很有名。经常有一些人来询问这茶与酒的制作秘方,外婆总是笑道,哪里有什么秘方哦,都是随自己的心意罢了。我是知道的,确实是没有秘方,想浓烈时便浓烈些,想淡然时就淡然些,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

自制的茶与酒,都是伴随着一种心情。当用一颗悠然闲适淡雅的心去做这些,不急躁不慌张,再加上是为自己所爱的人、在乎的人制作,制出的东西当然会令人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是啊,外婆并不是商人,也没有商人的利益之心,只为了赠予亲人和朋友。在闲谈之时,泡上一壶茉莉香茶,谈笑风生,便生出了一种风雅之趣味,整个心情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外婆还会制作很多茉莉糕点给我吃,那是我年幼时期最喜欢的美味,直至现在我的口味都没有变,我总在回味家乡外婆的味道。现在,在外面吃到的东西虽然很精致,色泽鲜艳,包装考究,却总是感觉差那么一丁点儿味道。可能就像是外婆所说的,那是用爱做出来的味道吧。

而现在,我慢慢地长大了。和外婆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是,我仍然能记得和外婆在一起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她处事的方式和恬淡的性格影响了我很多。在现在这个浮躁又忙碌的社会中显得尤其难得。

我多希望外婆能永远安享属于她自己的岁月静好。如今,她已步入风烛残年,已经不会再在头发上簪一朵美丽的花儿了,也不会再给我制作美味的茉莉香味的糕点,我知道我们总有一天将要道别。

小时候,总觉得时光过得太慢,总期待着快点长大,总想离开这个宁静的小镇,总期待着下一个季节的到来,总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人的一生竟是如此短暂,短暂到想写的故事还没有写完,可能就要离开了。人生啊,有馥郁的馨香,也有萧瑟的凉意。

每次我去看望她,她都会依依不舍地,和我说很多道别的话语,她会目送我慢慢远去。待离别的时候,我会暗自转身独自拭泪,我怕让她看到,怕她会伤心难过。

她深切地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爱着和她有缘相遇的每一个人,也爱着这庭院里的每一个花草的生命,她的内心永远是充满着温暖的。

岁月蜿蜒成河,我何其有幸,能有外婆一直陪伴着我成长。时间无情,隔代人的故事,总是会匆匆而过,日子像流水一样向前奔涌,唯有那年年岁岁的茉莉花儿不变。

林清玄有一段话说:“在岁月,我们走过了许多春夏秋冬;在人生,我们走过了许多冷暖炎凉,我总相信,在更深更广处,我们一定要维持着美好的心、欣赏的心,就像是春天想到百合、秋天想到芒花,永远保持着预约的希望”。

是啊,外婆就是一直在保持着这预约的希望,也是对美好的期望,可能更是她的人生追求。心怀这样的美好,生活中无论是充满泥泞或是晴朗,内心的世界都是纯净的,也有了一份面对生活的勇气和旷达。

杨绛先生在《100岁感言》中说:“我们曾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人生最美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外婆就是用这样淡定从容的心去过好每一天。用这样的淡然从容,去迎接波澜壮阔,迎接风起云涌。不焦躁不抱怨,失意时自渡,迷茫时自悟,总会看到绮丽的风光。

每当茉莉花开,我总是会想起那属于外婆的味道,和那满庭院的花儿香。在每一个清晨或者黄昏,茉莉花儿的香气满溢,我的心中也会升出温暖与爱,也会有着预约的希望。

偶尔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像外婆为我泡茉莉香茶那样,我也会为自己泡一壶香茶,在一个美妙的清晨,或者在一个不舍的黄昏,独自坐在阳台,浅拾清欢。

那一刻,纵使一无所有,也会与自己的内心撞个满怀,遇见真实的自己,生活便有了充盈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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