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的年龄越大,经历的生死也就越多,虽然知道生死本是平常事,但却常常感叹生命的脆弱,以及生死无常。 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姥娘家,小小的山村里,栽植着苹果树,梨树,杏树,桃树,枣树,果园里流淌着清冽冽的山泉水,那时候没有农药,没有污染,绝对纯天然绿色生态。吃一口香甜可口的苹果,喝一口甘甜的泉水,再就是满村子乱跑,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幸福!
姥爷个子高,不爱多说话,姥娘却因为辛苦劳作,早早就弯腰驼背,显得十分矮小。 年轻时的姥爷跟孩子们并不亲近,倒是姥娘每次我们外甥男女去了,都从火塘里掏出烤的焦黄的馒头,豆窝窝头,纸糊的小瓮里拿出舍不得吃的干面羊,硬塞给我们,那是她认为最好吃的西。也确实是如此,80年代,条件不好的人家,顿顿都还吃玉米面,榆皮面合起来的饭食,能吃上白面馒头,是件很奢侈的事了。
姥娘从嫁给姥爷起就很辛苦,里里外外全靠她,那时候家里孩子多,家里穷,没吃没穿,我妈兄弟姐妹六个,还有两个因为养活不起送人了。村子里都是烧柴火,妈妈曾说过,小时候姥娘带大姨跟妈妈(老二)两人去地里捡拾柴火时,狼在地里嚎嚎直叫,吓得姥娘拉着大姨背着妈妈急急往家跑,可吓人了!姥爷年轻时体弱多病,胃口不好,是姥娘用小米捞饭加花椒面慢慢养过来的。 风风雨雨几十年,姥娘积劳成疾,病倒了,妈妈跟姨们接回家轮流照顾,我记得姥娘在妈妈家时,老泪纵横,看着就心疼。后来病重回到舅舅家,我们还去看望,那时候已经接近生命终结,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我们的爱怜,姨们商定来舅舅这里再照顾些日子,我跟妹妹在姥娘家呆的时间最长,对姥娘也最有感情,便让妈妈先来照顾。哪知道这个决定,让我们到现在也心痛难耐,因为妈妈走后两天,我的爹爹就意外离世,出事时,没有一个人最后守在他的身边,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悔恨。隔了九天,姥娘也撒手人寰,离开了这个世界,时年75岁。
姥爷在姥娘走后,突然变得跟孩子们亲近起来,每次一家人去看他,他都要问起没有回来的孩子们,这个工作怎么样,那个结婚了没有,常常在嘴边念叨我失去父亲的妈妈,挂念我因为婚变而在外打工的小姨,满满的对晚辈的关心和爱护。妈妈说过,其实姥爷心里可通透了,就是年轻时没怎么表达出来,我想起了一件事,也是妈妈曾经跟我说的,说小姨小时候也差点被送人,已经抱走了,结果姥爷听说收养人嫌小姨哭闹的麻烦,一生气连夜走了十多里山路,就又把我小姨抱回来了,说以后再也不给人了。其实姥爷还是深深爱自己的孩子们的。 姥爷老了却还在地里干活,都劝他在家歇着吧,他却说要给舅舅帮忙,其实是他闲不住。路上你总能看到他拄着拐杖,背上背着一捆柴火,慢慢的在往家走。因为四姨家挨得近,姥爷总要上去坐坐才回来,每次四姨都塞给一根香蕉了,一个蛋糕了等等食物,姥爷默默吃完就回家去了。直到去年,姥爷年迈,脑有点萎缩,出门站不稳老摔跤,让他去妈妈跟姨家轮流住让大家来照顾,姥爷耳朵聋了,大声在他耳边说这个决定,却总是被他否决,说老了,就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待着吧,谁说也不行。舅舅丧偶多年,得给孩子挣学费,没办法,还得姐妹们轮流来家伺候。我每次送妈妈去,都能看到姥爷,刚开始还好,只要做饭给他手里,什么也不用担心,最多拉他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可是今年开始,姥爷脑子越来越不好使,认不清人,大小便失禁,卧床不起,妈妈跟姨们给他换脏了的裤子时,还闹脾气,打人,让大家苦不堪言,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快90岁的老人了,没几天好活了,都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我也给姥爷喂过几次饭,妈妈做的饭都是软软烂烂的面条,我把饭用勺子切的碎碎的,喂到姥爷嘴里,他的牙早就掉光了,只是用牙床骨慢慢咀嚼,和着汤水才能咽下去,因为起不了床,一边喂,还得一边帮他把嘴边的流出来的饭汁擦掉,吃一次饭大概半个小时。
姥爷的身体越来越差 ,长期卧床不起,让他后背生了褥疮,因为妈妈跟姨们每次帮他翻身,他就只喊疼,吓得都不敢硬拉他,妈妈也60多了,没力气,每次都出一身汗,只有用药水给他清洗伤口,粘贴纱布,心疼的妈妈跟姨们直掉眼泪。
那天上午接到小姨电话说姥爷吃不下东西去了,身上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妈妈就有点呆了,还想着要跟我三姨下午再去看看姥爷,还没等到她们两个过去,舅舅已经打来电话,姥爷不在了。我的眼睛里也涩涩的,直往外流眼泪,我的姥爷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这个腊月,就已经驾鹤西去了。
姥爷差一岁90,在认不清人的时候,给他看姥娘的遗像,问他这是谁的时候 ,他说是老婆。在姥娘去世14年时候,姥爷也长眠,去陪伴他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发妻了!姥爷您要一路好走!
谨以此文,献给我最最亲的姥爷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