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舌尖上会有多少过客?会有多少记忆留下。是什么决定了某个过客久远美好的回忆?为什么同样的食物,多年之后又大家千辛万苦寻找来,却寻不到当初的味道呢?为什么美酒佳肴配上高档豪华的店面,考究的服务却觉得不如某年某月在某个“苍蝇馆子”里吃的味道好呢?
那一次你生病,父亲用看病剩下的三角钱给你买了半斤草莓,诱人的香味,漂亮的颜色……在物质不充裕的年代里,这半斤草莓对节约至苛刻的父亲已是相当难得。父亲怕你一口气吃完,总在旁边提醒,留几颗给没来上街的弟弟。你已经不记得你是否抵挡住了诱惑,有没有留给弟弟。但是你吃到了带有父爱的草莓,那是草莓最美的味道。
那一年漂泊在外的你,风尘仆仆的赶到家,你只一句“家里的蛋真好吃啊”,母亲便用三个鸡蛋一个鸭蛋半碗饭些许葱花为你烹制了一碗温暖牌蛋炒饭。她看着你吃得又香又甜,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你又馋又饿,她满是心疼。你吃的早已不是一碗蛋炒饭,还有慈母的怜爱,故乡的味道。从此以后你走南闯北再也没有吃到那么美味的蛋炒饭。
那一年你过生日吃凉面,那时你正当初恋,如火的恋情使你们二位不畏六月的酷暑,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走了几公里路,在荷香满园的成都人民公园旁边,从担担子的老板手里接下了最后一碗凉面,一起分食了那碗凉面,那味道也确实鲜美,最重要的是还加了爱情的佐料。如今你已漂泊数十年,归来重游旧地,茶饭不思,只想吃人民公园旁边的凉面。费尽周折找到的那碗凉面却没有了记忆中的味道。世界上最顶级的厨师,也无法烹饪出初恋的味道。生日、酷暑、初恋、荷香共酿成一坛美酒,这美酒在你的心灵深处埋藏了数十年,酒是愈陈愈浓愈醇厚,也许还混和着不可名状的百般滋味。
那一年你在简陋的出租房里吃核桃,那是你心仪的那个男人细心的剥给你的,那一天他承诺买了房子就娶你,他真诚的脸配上闪闪发光的眼睛,让你这个不喜欢吃核桃的人第一次觉出核桃居然可以美味到如此程度。生活的变数你没有办法预料,后来他另娶别人,可是每次一想到那个吃核桃的午后,你就把对他的怨怪变成对美味核桃的思念。直到现在你也不确定是否真是那核桃化解了你的恨。
那一次,晚归的你一回家就嚷嚷“饿死了,饿死了” ,累了一天的老公嗔怪着“怎么不买点东西吃”,然后就去厨房忙碌。十分钟之后,清淡的丝瓜汤和香喷喷的牛肉干巴炒房就端到你的面前,狼吞虎咽的你还是觉出了生活的味道。老公的宠溺,宽容,疼爱至今还留在那碗丝瓜汤里。
那一年你回乡,走遍大街小巷到处寻找凉粉、麻辣烫、臭豆腐等儿时你常吃的食品。找到了以后你也雀跃得手舞足蹈,可吃了以后总觉得味道不复从前。你在想为什么同样的食物却不是当初的味道。当年你和小伙伴拿着节约一年的零花钱,各买一样一起分享,一起流口水,一起诉说将来有钱了要买两碗,吃一碗倒一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你终于明白,食物是可以找回来的,可是童年的欢乐,儿时的友谊却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飘远了。
原来食物的味道不仅取决于它实际的味道,还有在菜单上找不到的环境、气氛、心情、处境等这些虚的味道。也许我们可以走过很多地方,去邂逅不同食物,去啖不同的味道,但却无法复制那时的人,那时的山川风物,那时的经历心境,也就注定了某些味道只能是记忆中的味道,一个人的味道。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唯愿伴随着吃的那些美好久久停伫在你的味蕾,陪伴你去体验更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