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把杀猪刀,从我身上收割的不仅仅是青春,还有睡眠,在我脸上留下的不单单是细纹,还有怠倦。
相约多次,总是败给一次次的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唯有这次,静儿终于冲破重重障碍,要在今晚亥时如期而至。
即便只有十几个小时就见面了,我俩依然抱着手机打到没电说到欠费。互致晚安时,夜空已褪去那片漆黑,若是在乡间,打鸣的公鸡准在清嗓子,然后对着还沉睡在大山怀中的太阳发号施令。
闭眼之后,似乎是睡了,因为我做梦了,又似乎是醒着,因为我在思考。
渐渐,天真亮了,爬起来喝了一杯冰水,睡意全无。
孤独与年龄也属正相关的关系,如果年龄是自变量,那么孤独便是因变量。说到孤独,不仅想起中学时代英语老师唾沫横飞的给我们讲解alone和lonely的区别,一个是形单影只,一个是孤独终老。那时候就觉得lonely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词语,发音时舌尖在上颌与牙齿间轻点两下:lonely,我下意识就能想到一位住在小木屋里的拄着拐杖的老人,静静的等待死神把他连同他唯一的朋友——孤独,一起下葬。
而我所说的孤独,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怀,是唯我独尊的宁静,是他人不解的享受,更像是一个亲手铸造而成的世界,里面住着很多个自己,他们彼此很熟悉。
那天看到一篇文,说一个人并不孤独,想一个人时才孤独。我细细把玩了一下这句话,然后用一把铲子在回忆的田野中掘地三尺,竟什么都没有找到。这说明,我没有去想谁,更提不上思念着谁。
身边一直不缺朋友,只是现在,一不小心又应了母亲大人的预言:等你们都走上正轨了 有了工作,有了家,有了孩子,就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时候最亲密的朋友,也可能只是放在心里去想想。
果然如此,当每个人都有了归宿有了新的组织,那一定会将大把的精力放在如何维系成员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让组织更加强大上。可友谊,并非变得无足轻重,而是更凝练更深长。用挂念取代了朝朝夕夕,用助力代替了花天酒地。
我身边的闺蜜们正在经历着完美人生的黄金时期:结婚,生子,育儿,相夫,教子,要二胎…我身边的兄弟们正在经营着完美人生的青铜时代:拼搏,挣钱,谋位,转型,晋升,继续奋斗…几乎没有闲人,若一定要在这填补这个褒贬含糊不清的名单,那也许仅有我一人可以暂时充数。
大家很忙,大家也很好。自得其乐。不像当年,吃喝拉撒都要当作正事儿来汇报和总结,但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候,会突然收到一条微信嘘寒问暖,或者在深夜接到一通电话倾诉衷肠。
尽管如此,我也难掩心中那一丝落寞。
而我和静儿,几乎是每天,不一定在什么时间,在微信里撒欢,在电话里调侃,损损对方,骂骂自己,聊聊八卦,谈谈心情,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传统。
两地之隔让我们见面的时候少了很多,而接踵而至的意外又让相聚难上加难。可似乎也不受什么影响。我依赖她如她依赖我一般,她信任我如我信任她一般。
我住院的时候,静儿在领导的白眼下递上了请假条,把平日里半步不离的工作丢下来北京陪床,一待就是一个礼拜,到家时已是大年三十的清晨。
她是一个细心而不矫情的女子。记得那是术后的第六天,病痛的折磨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持续一周没有排便。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见到静儿就来了感觉,可也许有些兴奋过头,紧接着,姨妈也不期而至。风尘仆仆赶来的静儿遇上了尴尬期,可她却表现出的耐心与不嫌不弃,是我之前想象不到的。
在医院,我俩还一起过了情人节。静儿一早出去,给我买了巧克力和红酒,没有像样的酒杯,我们就倒在纸杯里,悄悄干杯慢慢啜饮。那一年的情人节,我没有收到我最企盼的情话与鲜花,却意外收获了这让情话索然无味、让鲜花黯然失色的惊喜。
静儿走的时候,我哭的梨花带雨。坚强而泪窝颇深的我,手术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却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呜咽了许久。
她说,好好的,等你回来,穿着长靴,请我喝酒。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让我鬼使神差的留在了这个偌大的城,我们成了“两地”。
后来发生了很多,后来的后来,又发生了很多。生活嘛,总不会停滞不前,阳关大道,羊肠小路,它总会逶迤而前。
想起了另一位姐们儿曾在朋友圈里发出一张很暖的照片,是在熙熙攘攘的北京街头,她拉着她的闺蜜,不约而同在人群中回眸一笑,那一刻,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照片的下面写着这样一行字:我有个朋友,爱她很久,比恋人还久。
记忆犹新,是因为感同身受,我也有这样一个朋友,她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我自己。若是应了上面的那句话,想念一个人时才会孤独,那唯有她,让我甘愿守候这样的孤独。
静静等你,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