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凌晨四点,你一个人走在这个小县城的街上。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清晰地听到各种细微的声音——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的声音、衣服和裤子摩擦的声音、书包拉链晃动的声音、甚至是自己呼吸和心跳。几分钟前,如果不是对这个城市的地理还算熟悉,现在你应该是被司机扔在了国道上。

远方偶尔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你内心有点胆怯,急忙走到了人行道最里面——也许是过路的市民,一定不是搭客的,但也可能是抢劫的——这里的治安很不好。一路上,除了偶尔路过的一两个菜农,你没有遇见过人,你内心有一种冲动,要捡起砖头,把路边商店的橱窗玻璃打碎,然后钻进去,找个角落躲起来,等太阳出来之后再离去。

你经过的每一个路口都需要张望,当然是没人,这个时候,如果天气不是那么寒冷的话,裸奔是一个不错的方案——反正没有人看到,即便遇到劫匪,裸奔不是很安全的方案么?

走了一段路,前面就是这个县城的汽车总站,因为只有那里,才会有搭客仔。你觉得有点得意,自己居然没走错,也没有判断失误——几个搭客的三轮车聚在那边,他们是等待半夜开进车站的客车——不多,也就是几趟车,你以前也是半夜从这里下车的。

一个眼尖的三轮车发现了你,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朝你的方向驶来。看到他们,你内心暖烘烘地,但你不能高兴,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把你痛宰一番,你告诉他目的地,他开了一个平时3倍的价钱——意料之中,这里的民风就是那么的彪悍。

你说,发神经,我就是这里的人,就那个价,说完头也不回,潇洒的跟许文强似的。谈好价钱后,你上车,有点后悔,那个车可是真破得呀,完全就是八辈子没坐过人的样子,晃啊晃啊,似乎要把你送到阴曹地府那里。可是既然已经上车,可没得反悔。

搭客仔也许分分钟是要送你往阴曹地府,他不断地问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哪里人,怎么这么晚……不要以为他无聊,其实他是在判断你对这里是否熟悉。车子轰隆隆地走,每到一个路口,他都不断提醒你,到目的地了,如果是刚到这里的人,肯定早就不知道被扔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但是你很镇定,像赶驴一样,坐在车厢正中,指挥着,向左拐,向右转……这条路,太熟了。

到达目的地,你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钞票,你不能指望这里的搭客仔能给你找钱,特别是这样的大半夜的在郊区,讲好的价钱都能反悔。

回到住的地方,你发现床铺已经被拿走了,房间也多了一些陌生的房客,一个经常不在房间里的房客的床依旧是空着,你卷缩在他的床上,正如一个小时前你卷缩在长途车的过道上一样。你拉了一张薄薄的床单盖着头,因为你听到了蚊子的叫声。你合上眼睛,内心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黑暗中你听到一声回答,你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你满意地进入了梦想,就跟睡在恋人的怀中一样幸福和安详。

黑暗说: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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