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把历史拟人化,纵观南宋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就如同一位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的落魄贵族,不光没能从先人那里承继深厚的国祚根基,反而更多地承载了国破家亡、颠簸流离……
北宋末年,为了消灭大辽,从原始部落联盟走出的女真族迅速壮大并建立了金国。金灭辽后,北宋朝廷上下惶惶不安,先是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后又拿出数之不尽的金银绢帛用于纳贡,直至徽宗赵佶、钦宗赵桓父子被强行掳至北国极寒之地。
就这样,国破家亡的动荡从北宋末期一直延续到南宋,高宗赵构更被金兀术紧追不舍,躲猫猫躲到了茫茫大海。南宋三帝狼狈不堪的形象无疑在史书中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公元1127年,完颜阿骨打次子完颜宗望(斡鲁补)、四子完颜宗弼(金兀术)率三十万大军一举攻破东京汴梁,将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富庶的都城洗劫一空,随后带着惶惶如丧家犬的宋徽宗、钦宗父子及皇室女眷、王公大臣、工匠等三千多人,一路高歌向北。
这就是后人深以为恨的“靖康之耻”,此后百年间,南宋军民几经奋战,才得以一雪前耻。
然而,这场史无前例的浩劫终究给汉民族在经济、政治与文化上带来了深重灾难,至今依然影响着华夏民族的整体格局。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历数南宋皇室150年的国祚绵延、皇室父子之间的矛盾、程朱理学与“庆元党禁”事件及“开禧北伐”战争之间的因果关联,同时亦不乏对宋末三帝海上漂泊最后的岁月之扼腕,以及站在一个文人学者的角度,对于一个王朝处于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时发出的悲愤哀鸣!
书接上回,《神州陆沉》是系列丛书《大宋进行时》第五卷,全书展示了至纯至善至孝的孝宗、平庸到毫无存在感的宁宗、幸运与悲催交织的理宗三位皇帝在位期间一系列与金元西夏的军政外交,以及这期间涌现出的可歌可泣的历史人物。
这里有文人对“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暗讽与愤慨;这里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悲壮豪情;这里有“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相思与哀愁;这里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慷慨与大义……
全书以细腻舒缓却又不失轻松诙谐的语调展示了南宋孝宗、宁宗、理宗年间的艰难历程以及其中所折射出的野蛮与文明并存的人性特质。
套用德国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的一句话:“没有一座文明的丰碑不同时也是一份野蛮暴力的实录。”
那么,文明和野蛮这两个看似格格不入的概念该如何并存于同一时代呢?
正如后人所知,南宋的百年史除了带有这些人类最原始最野蛮的味道之外,更不乏温情人文的一面。
在本书后半部分,以类似人物速写的方式简单介绍了当时文人士大夫的轶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大宋第一游侠儿辛弃疾,挥毫泼墨,一气呵成,何等快哉。
一生笔耕不辍的爱国诗人陆游与表妹唐婉的悲戚爱情向来令人唏嘘不已,只因婚后一年唐婉未孕,才不得已在陆游之母强势的干预下劳燕分飞,一首《钗头凤》至今读来仍令人扼腕悲叹!
再如理宗年间一身正气的提刑官宋慈,时至今日,《洗冤集录》依然是西方社会公认的法医学最早权威著作,其中关于蒸骨验尸以及神乎其神的梅子饼制作方法和验伤原理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首气势高亢的千古绝唱《过零丁洋》表现出了文天祥的民族气节和舍身取义的生死观,激励和感召着古往今来无数志士仁人为正义事业英勇献身。
在南宋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混乱的朝堂之上,状元出身的文天祥挺身而出。这位“生性耿直、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的中年赣州知州在国破家亡之际散尽家财,招募士兵,日夜兼程前往临安拱卫京城。
大厦将倾,朝廷正值无人可用之际,当初那些“苟富贵、勿相忘”的同僚一个个脚底抹油,在谢太后的安排下,他与陆秀夫等人秘密护送南宋最后的两位皇族血脉出走福州。
一无所有之际,依然战斗到最后一刻,被元兵俘虏后两次自杀未遂,宁死不屈。崖山海战,南宋灭亡,文天祥英勇就义,后与陆秀夫、张世杰一起被誉为“宋末三杰”。
《吕氏春秋》曰:“大夫士皆有功业。”秦汉以来,士大夫群体在中国历史上便占据了极其重要的政治地位,在两宋时期表现尤为明显。
北宋名臣文彦博曾言道:“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北宋著名理学家、关学领袖张载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也很好地印证了国学大师陈寅恪对于宋朝的评价:“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