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年。
每年六月初六黄玲的生日在这一天,她总是会想念一碟水煮的基围虾,想得心疼,疼得珠泪双滚。
从二二十岁到三十三岁这十一年,是黄玲这半生所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尽管刚开始结婚那几年有些苦,但有丈夫叶伟的陪伴,想来也是幸福难忘的。
叶伟三岁的时候,母亲便过世了,父亲拖着他兄弟三人饥一餐饱一顿,好不容易熬到他两个哥都结了婚,有了他们各自的家。到了叶伟该结婚成家的时候,父子俩真可谓穷得叮当响了,他们全部的家当除了两间勉强能容身的房子外,家中原本有的一点的家具,在他两个哥哥分家时都被分走了,现在全家上下除了父子两人各自睡的一张木床和一张吃饭用的八仙桌外,再也没其他家什了。
那年阿伟爸托媒人去黄玲家提亲,她的父母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女儿去阿伟家受苦,倒是黄玲因为和叶伟是同班同学,知道他是一个聪明、有上进心的人,所以像中了魔似的,不惜和父母闹翻了脸,不管不顾的嫁给了阿伟。
婚后,小俩口着实是苦了好几年。本来阿伟父亲一人拉扯他三兄弟也已是很艰难了,那些年除了供他兄弟仨吃喝拉撒,还要供他们上学,家里一分余钱都没有,连他两个哥结婚的钱都是管亲戚家借的。看着那个破旧不堪,下雨天屋子里漏得像条小河似的房子,夫妻俩咬咬牙,忍疼把刚满一岁的儿子给老父亲看管,就跟着老乡去福建砖厂打工。
在砖厂打工的活儿其实比在老家种地还辛苦,福建夏天的太阳无比毒辣,阿伟和他的工友们热的只穿一个背心在太阳底下干活,可等到下了班,脱掉背心后,上身除了被背心盖住的地方是白色的,裸露在背心外的皮肤就和非州友人的肤色一样。住的是用砖头和油毛毡搭建的小屋。那种屋子低矮还潮湿,人住在里面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道是刚去福建水土不服还是咋的,玲总是吃不下去东西,眼看着玲一天天消瘦下去,阿伟急得像个什么似的,变着花样做饭做菜给阿玲吃。他也知道,阿玲吃煮鸡蛋只吃蛋清,而不吃蛋黄,所以,每次煮了鸡蛋,他总是把蛋剥好,把蛋清递到黄玲手里,自己再开吃。而每次吃鱼时,叶伟拿起筷子第一件事便是把鱼的翅膀下面那一块肉夹到妻子碗里,因为黄玲说那里的肉细嫩好吃。
那些年,每次黄玲过生日时,他们的餐桌上雷打不动的必定有一蝶清煮的基围虾。这道菜是阿玲最爱吃的,也是叶伟最拿手的,虾买回来清洗干净后,去掉虾背上的那条虾线,锅里放清水,加点盐,生姜,烧开,再倒入弄好的基围虾,煮个五分钟左石,原本白色略透明的基围虾就变成了红色的了。捞出虾来,控干水,挨过摆在圆碟内,上面放几片香菜叶点缀一下,最后配上生姜末,香葱末和芝麻油调的汁蘸着吃,用色香味俱全这几个字来形容这道菜真的是一点都不为过。每次,阿伟总是把虾头和虾壳都去掉,虾仁全都放在一个小碟里让妻子吃,而他自己从不吃,因为他若吃了,全身就会过敏起红点,奇痒难忍。
2006年,黄玲夫妻俩在外打了多年工后,终于率先在村里建起了一座两层的楼房,家里的家具,电器等都添置齐全。这时的叶伟心疼自己的妻子在外打工吃苦受罪,就把黄玲留在家里带儿子上学,自己一个人外出打拼,他在福建承包了一个砖厂,计划再干几年存点钱,就不再出去漂泊了,他给黄玲承诺过,等他挣了钱回家,就陪着娘俩好好过日子。
夜,已慢慢地落下了帷幕,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下一地清辉,黄玲端着一杯酒哭着对墙上相框里的叶伟说:“你下来啊,你说过每年生日都要给我煮基围虾的,你怎能说话不算数就独自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