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呀 划呀
迎着白太阳
在古铜色的海浪中前行
海鸥一次次地掠过水面
仿佛它们也有不舍的梦想
风平浪静时
有两岸陡峭的山峰的护卫
金黄的树叶投下金黄的倒影
激越的生活 恬静的回忆
如果树叶枯黄
飘在眼前
那就是我们在回忆往昔
长得那么直
就更接近太阳
长得那么直
就会越加脆弱
细长树枝的所有努力
甚至鸥鸟也不屑一顾
为了不被水沾湿眼睛
为了看到别人自由的眼神
我们架桥
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迷离
啊 朋友
但愿到时你不后悔
你依然立在那儿
多么不凡
划呀 划呀
迎着古铜色的海浪
船到深处
当然也最无助
即使一群经验丰富的探险者
在殷红色的浪中穿行
也注定各自孤独
过去树林包围我们的村落
现在正相反
这里已经没有风景
划呀 划呀
迎着古铜色的海浪
《诗海》里的醉舟
家有珍宝,对于这个国家的七零后来说,只能是敝帚自珍。
七零后经历了这个国家最“狂飙突进”的三十年,每个人都是快马扬鞭,能丢的丢,能弃的弃,留下的且算珍贵的,着实不多。
对我而言,权且可以称之为珍宝的,也许就只书架上这一套《诗海》了。这套书陪伴我二十三年春秋,感觉就像是一对从未离弃过的老友。
1990年的春天,我用积存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到延安东路上的外文书店,买回了这套几乎已经折磨了我一个冬天的《诗海》。
那是一个诗歌遍地开花的年代,这套书对于沉醉于诗歌白日梦的我来说,就是一个无比神圣的伊甸园,让每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充满了美好的际遇:既有“第十个缪斯”萨福,也有第一个人文主义者彼特拉克;既有到过地狱的但丁,也有来自地狱的波德莱尔;既有醇酒美人的歌手哈菲兹,也有爱与欲的诗人爱侣雅;既有叫天堂和地狱结婚的布莱克,也有使理性和非理性沟通的求特切夫;既有“把人心从里面翻到外面”的勃朗宁,也有做“百感交集的抒情日记”的阿赫玛托娃;既有无锚的醉舟兰波,也有孤独的祈祷者里尔克;既有谱“无词歌”的魏尔伦,也有绘“图像诗”的阿波利奈尔;既有重估一切价值的尼采,也有“喝干最后一滴严酷”的吉皮乌斯;既有寻找印加遗址的聂鲁达,也有坚持“记忆的权利”的特瓦尔多夫斯基;既有东方诗哲泰戈尔,也有黎巴嫩先知纪伯伦……
上世纪九十年代,延安东路上的外文书店,就算是读书人能去闲逛的最有品位的地界儿。满架子的外文图书晃人的眼,翻开一本书的封底,却是无法承受的价格。《诗海》是浙江大学教授飞白所做的一部世界诗歌史纲——也是我国第一部系统讲解和平息世界诗歌的著作,凝聚了作者多年的心血。这是一部“全方位”的世界诗歌教程,作者打破了传统的封闭结构,让读者和作者一起面对整个世界诗歌,进入整个诗歌世界……尤为可贵的是,这套书所选的500多首诗歌,涉及十余个外语语种,几乎就是靠着作者飞白一人编选、翻译、研究和讲解完成。
诗歌的力量,诗人的力量,编者的力量,图书的力量,强大的心灵力量蕴含在这部小小的32开本里。你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部酝酿了一生的书,同样,它也是需要用一生去阅读的书,在你开心时,在你苦恼时;在你孤独时,在你风光时。翻出书中那张泛黄的发票,人生竟是如此的弹指挥间;赏玩着那两枚挚友当年精心自制的书签,心境轻易就回到单纯无比的当年明月。岁月,就在我们翻书的每一个瞬间悄悄溜走;留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况味?
如此用心的书,的确可以成为有心人的知交。虽然,我无法确定书中的诗人们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想法。无论如何,我都得感谢他们,感谢他们让我仅仅在一部小小的书中,便完成了所有青春热血渴盼的游历;感谢他们,在我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凭着小小诗行的只言片语,便得到了忠诚朋友般的自我救赎和解脱。这已经有了“包浆”的泛黄小书,藏的不是宝,是心:不是一颗心,而是一片敞亮的灿烂心空。
诗是鲜活的,动荡的,难以分类的,就像人生,无时不刻地被冲击、影响、斗争、启发、交融和借鉴所包围。每天,我们都试图从这层包围圈中突围。虽然,这部书的作者飞白谦称,他是在人生的途中完成此书。但二十多年来,这套书从未在自己的记忆中被忽略过。也许,它曾经随着主人生活的颠沛流离,呆过不少已经叫不出名字的房间和书架,那份温暖,一刻也不曾冷却过。而且,它不仅仅只是两本书,也不仅仅是萨福的莱斯沃斯岛,它是名副其实的雅典学院:做着、站着、躺着、抱着的身体里,无不蕴藏着一颗颗大师般的心灵。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不时走进它,与心仪已久的大师们朋友般地促膝谈心,那是何等惬意的事儿呀!每每这种时候,我发现自己就像是一叶畅饮过美酒的醉舟,舞着薄如蝉翼的双桨从风中飞一般地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