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着粉色茶花的白瓷小碗,白瓷中碗,白瓷盘儿,勺儿各几个。还有小铁锅,菜刀,筷子儿。
我一件件细细整理着纸箱里的厨房用品。怕漏了哪件。
“骁,你确定一个人租房住,还做饭吃吗?”我这口气整得好像什么似的。
“梅姐,你家儿子很穷。租房就花了所有积蓄。自己做饭干净且省钱。”21岁的家伙正在整理棉被,叠得四方整齐,他说部队的军绿豆腐块就这模样。
“骁,你是嫌弃老爸老妈碍眼,非要出去住,过自己的小日子。”我撇撇嘴,分明生出些许怨意。
“老妈,你要长大些,我搬出去,这是你们迟早要接受的现实。现在提前预习而已。”兔崽子走过来我身边,两手搭我肩上,语重心长大家长似的。
“去去,我收到了。”我拍去他的双手,转身去衣柜整理现季节的衣物。眼眶里的眼泪,终是没能锁住。
忆起28年前,我欢天喜地的背起妈妈帮我整理好的小布箱,跨出那个破败的木门,走上村里唯一的那条乡村小公路,挤上仅有的那趟进城的大巴车。头也没回。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我却没有看见村头大樟树下,妈妈引颈目送的身影。还有悄然滑落的泪滴。
情境如此相似,轮回尽在眼前。
心理对那时的母亲生出心疼来。只有经历了,到了某时,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么的自私。
当年的我与此时的儿子,讨厌那时的自己,却很是喜欢此时的儿子。
70代的我,好像很痛恨被母亲管着,每天要做多少农活才可以去学校,从不问学习咋样。(最好不念书)
每天念叨的就是干活干活。
栏里的猪儿不能饿着,多吃草儿年底才有盼头。
后山上的鸡儿可得一只不少地抓回笼子里。赶集的天,鸡蛋就能换酱醋盐儿。
组上的大水牛,一点儿也不可懈怠,早晚一定得去放放,地里庄稼的收成可就指望它咯。
帮妈妈干农活家务活是大事,读书是小事儿。
17岁生出叛逆,没有和母亲商量,直接把书包往妈妈眼前一放,妈,我去城里长见识去。
我看不懂书了,农活让我生出许多记恨。我想逃离,却没和母亲招呼。这是个梗,直到今天我都没敢问老母亲,当初她该是被我气成何等模样。
我选择漠视,这是怎样的不负责任阿。
儿子选择沟通,这是我多大的福气呢。
儿子他爸送儿子去了,屋子里灯火通明。电视机的吵闹声也没能驱赶厅里的安静。
我拨通老母亲的电话:“姆妈,身体好吗?晚上9点多了,该睡觉了。”
“满儿,我挺好,正看电视呢。每天没事做,一个人饱了,全家都饱。”老母亲乐呵的声音里,分明有许多的寂寥。
“姆妈,来我这吧。你一个人在乡下,实在担心。”
“满儿,住城里的房子跟坐牢似的。你再别说这话了。你今晚怎么闷闷得。”
“姆妈,骁儿搬出去了。”
“满儿,迟早的事。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嗯嗯嗯,你也是。记得三餐要正常,记得手机不离身,记得有事一定电话我……”我的话还未说完,母亲的手机没了声响。
落地窗前,暖和的灯光包裹着我,窗外是褐色的天空,天空下的小出租房,男孩正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