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一阵剧痛让潘遥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躺在棺材里，过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还在那个石洞里。

一坐起身，就觉得脑后又是一阵钝痛，他咬牙摸了摸后脑勺再看看手，没有出血，头骨好像也没有破。

潘遥揉着脑袋一转头，就看见云昭躺在拐角处。

“云昭？”他连忙挪过去，把他扶起来靠着墙：“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太太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潘遥心有余悸地检查云昭的头脸，看有没有伤口。

云昭迷迷糊糊地，咕哝出一句奇怪的口音，好像是很土的方言。“你说什么？”潘遥唰地拉开他的外套：“你是哪里人啊？”

上身似乎没受伤，他的黑色紧身裤束着宽大的皮带，不大好脱。潘遥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没摸到什么血迹，云昭也没有被按到伤口的吃痛反应，潘遥这才放下心来。

紧张的情绪一过，顿时觉得浑身都没劲。潘遥呆坐了好一会儿，才钻出洞口往外一望，差点没被晴天大太阳刺瞎双眼。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外面蒸腾着蓬勃的暑气。茂密的绿叶被强势的阳光照得透明、只看到成片的绿光，园子里各处都是大团大团明亮的绿色，深深浅浅，照得人眼花。

面前的池塘里荷叶团团，又大又圆像绿盘子一样摇晃，荷花早已开残，荷叶丛中擎出一支支碧绿的莲蓬。

看这三伏天的架势，潘遥赶紧脱掉外套，正要出去打探一下，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

枪声？

他愣了愣，远远听到人声嘈杂，夹杂着尖叫嚎哭。他突然记起了什么，跳起来就往蓬莱院的方向跑。

眼看快到院门口，忽然一道黑影从后面冲到他旁边，把潘遥往旁边一扑。

潘遥被云昭按到一棵树后，还被捂住了嘴。云昭等他呼吸平静下来，往前面丢了一个眼神。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潘遥这才看到院门左右站着两个日本兵，端着老式步枪把守着院门。

云昭放开手，从腰后抽出短刀，悄声说：“你到那边，引开他们注意，我来解决。”

潘遥点点头，猫下腰，蹑手蹑脚地钻到一片芭蕉丛旁边，借着太湖石的遮挡，忽然喊了一声：“喂！~控尼基挖~（午安）”

两个日本兵吓得一哆嗦，在这地方听到日本话，比听到中国话还让他们惊恐。两人循声望过来，潘遥已经从太湖石的圆洞里露出一张脸：“锅喊塔呗搭嘎？（吃饭了吗？）”看过几部动漫的他，好歹还记得几句哄人的日语。

日本兵认出潘遥是中国人，看他一脸笑咪咪的，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骂骂咧咧地端起枪就要瞄准他。谁知身旁黑影一闪，他们连看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耳边“嗡~”的一声，两个人哼哼一声，已经软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云昭拾起把两只步枪，检查一下子弹，发现弹匣都是半空的。他把子弹都装进一把枪里，递给潘遥：“你就守在门口，朝天放枪就行了，不用瞄准他们。”

说完，他绕着院墙走了一段，轻盈地跃上墙头，叫潘遥：“开枪！”

潘遥拉开保险，对天“砰！”地放了一枪。因为没经验，没抵住抢托，被反弹回来的步枪狠狠撞到肩膀：“卧槽！”

枪声一响，院子里的一队土黄色的日本兵立刻端起枪，听到潘遥的声音，统统瞄准了院门。

没想到一个黑影从他们的侧面闪身进来。日本兵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已经被他砍瓜切菜一般，两三下就撂倒一个。

云昭在一队土黄色身影中左冲右突，潘遥又在外面放枪干扰，日本兵还没来得及举枪瞄准，已经手臂上挨了一刀，顿时嚎成一片，十几把老式步枪散了一地。

队伍尽头站着一个留着仁丹胡子、扎着皮带的日本军官。他瞪眼看着云昭一分钟就干翻了他一个小队，用日语破口大骂起来，一边骂一边摸向腰间拔枪。

可是云昭的速度比他快，军官的手枪还没拔出来，一支短刀已经飞来，钉穿了他的手背。

日本军官当即双腿一软，捧着手跪倒在地，云昭冲上前对准他的脑袋一脚飞踢，把他整个人踢得仰面一倒，砰地一声摔晕了。

没有日本兵遮挡视线，潘遥一眼就看到最里面，已届中年的顾太太瘫坐在地，怀里抱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胸口浸透鲜血，血丝不断从他嘴角滑落。

潘遥脑子里轰的一声，不由得停下脚步。

小男孩长大了，可是他还认得这张秀气的脸。是顾家的二少爷，被日本兵打死的那个二少爷。

刚巧是在这一天。刚巧是在这一刻。

他们刚巧来晚了一分钟。

妈的！

顾太太用手绢捂紧儿子的胸口，荷绿的手绢瞬间就染得殷红。

奶妈跑进房里找药。顾太太眼睛都红了，不断对他叫：“岚儿，岚儿你别怕，姆妈在这里，姆妈在！”

顾晴岚倒在她怀里，清秀的脸变得苍白，望向她的眼神都散了。他轻轻地说：“姆妈，姆妈好痛……”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顾太太眼里直接落到儿子脸上，她咬紧牙关忍住不哭出声，声音直颤：“不怕，岚儿不怕痛，岚儿最勇敢了。”

鲜血汩汩地从顾晴岚胸口流出来，他微弱地挣了一阵，突然微微一笑：“姆妈，你别难过……”

他挣扎着抬起手，仿佛想替母亲擦掉眼泪，可是抬起的手忽然失力，又掉了下来。

少年轻轻阖上双眼，头向旁边一歪，倒在顾太太怀里。

“岚儿！！”

潘遥冲过来，试试他的鼻息，连忙安慰顾太太：“他只是昏迷了，要先止血。”

几个仆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少爷抬进房。站在一边的胡大爷看看情形不对，正要趁乱偷溜，一转身却被云昭截在半路。

胡大爷左让右让，云昭都挡在他前面，气得他瞪起眼睛：“你谁啊？什么时候混进园里来的，别挡路！”

云昭冷冷地看着他：“你是守园的主管，为什么放他们进来？”他示意躺了一地的日本兵。

胡大爷回头看看，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园子里有宝这人人都知道，这些日本兵也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一进城就要来搜园子。我就这几个家丁，我又没有枪，我挡得住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想溜，没想到云昭再次拦住他，一双冰冷的眼眸刺得他浑身不自在：“是你。”

“你说什么？这小贼……”胡大爷张口要骂，气焰却被云昭蔑视的表情浇熄，话说一半就没声儿了。

云昭逼近两步，胡大爷被他的凛凛杀气压得心虚腿软。

“你们没枪，但园里有机关，那些兵却没事。”云昭盯着他，像鹰隼盯着猎物，眼神冰凉如刀：“是你把他们带进来的。”

“你，你有什么证据？”胡大爷硬着口气，一双小眼睛却向两边直溜，仿佛生怕被人听到了。

看他的反应，云昭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他目光稍稍下移，移到胡大爷的胸口，左胸，毫无情绪地开口：“为什么，为了钱？”

“我、你别血口喷人，我哪有？”胡大爷还想抵赖，可是云昭看他的眼神，让他知道赖不下去了：“……那不是，东西也没被抢走嘛。”

他话音未落，只听“扑嗤”一声，云昭后退两步，绕过他向前走了。

胡大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顺着声音低头一看，看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把刀柄。

只有刀柄，刀刃全部没进了左边胸膛。

胡大爷一怔，这才感到一阵剧痛。他摇晃两下，发出“嗬嗬～”两声，就仰身栽倒了。

肥胖的身躯砰地一声砸在尘土里，裤子口袋里滚出他早上才到手的三条小黄鱼。

小小的金条落在他直发颤的手边，静静地散发出黄澄澄的光芒。

……

仆人开着汽车进城请医生，此刻还没到，顾晴岚躺在顾太太房间床上，胸前绑着的白纱布都染红了，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顾太太怔忡地守在床边望着儿子，天色已近黄昏，一抹夕阳斜照花窗，绯红的光芒透过树梢，将斑驳的光影投照在粉墙上。

正是盛夏时分，窗外栀香竹影、鸟语蝉声，热闹的自然声响和室内死寂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潘遥担心地看着顾太太，心想既然我在这儿，那就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烧房子。

就算救不了她儿子，至少也要救她一命。

顾太太仿佛感应到他的想法，突然向潘遥看来，那表情，好像才发现他还在这儿。

她哑声开口：“小潘哥。”

潘遥连忙站起来：“我在。”

顾太太望着他，眼神却像穿过他看向他背后遥远的地方：“小潘哥，你要知道，现在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潘遥一个激灵，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啊……是的。”

“就是说，我其实早就死了。岚儿也，他也早就……”她咬紧牙关，挣扎着说下去：“你改变不了过去，你也救不了我们，知道吗。”

潘遥忍不住说：“可是，既然我在这里……”

“你不在这里，你也不在这个时代。”顾太太打断他：“你救不了我们。”

“你能救的，只有你自己，和你那个时代的人。”她直视潘遥的双眼：“潘先生，你要经历的还有很多，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边，拿起案上一把折扇打开来。

顺着她的动作看去，潘遥看到折扇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一首诗，他认了半天，只认得一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顾太太望着扇面，声音有些恍惚：“这是家父的。”她忽然一笑：“其实这还是我公公的。我公公年轻的时候，题了这把扇子赠给家父，家父再留给我。”

“除了这把扇子，家父还留给我一座铁像。”顾太太说。

潘遥胸口猛地一跳，顿时浑身紧绷，戒备地盯着顾太太。

“我小的时候，以为这铁像是个邪物。”顾太太语气悠悠，仿佛陷入回忆：“后来才明白，它既非邪、也非正，它就是一个奇物而已。”

她说着，打开书案旁一个金丝楠木柜，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铅盒，放在书案上。

是他记忆中的，熟悉的铅盒。

潘遥“啊！”地叫了一声，又连忙闭嘴。

顾太太打开挂在铅盒上的小铜锁，双手捧起铅盒，转身看着潘遥：“潘先生，三千大千世界，什么都有可能遇上。”

她深切地望着他，仿佛父母在给子女最重要的嘱咐：“无论如何，你要勇敢。”

潘遥被她庄严认真的态度感染，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铅盒。

顾太太又说：“我们见了这么多次，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沈孟如，我们日后可能还会见面的。”她叮嘱潘遥：“别忘了这园子。若是你的朋友被困住了，记住[飞龙在天]，龙会指引你的。”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今天正好十五，是你的运气。潘先生，请回吧。”

“……”潘遥当然猜到这“请回”的意思，是指自己可以回到现实中了。可尴尬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回到现实。

顾太太没理他，又拉开柜子里的抽屉，取出一串珊瑚佛珠，一边自言自语：“爹爹，你放心，宝鼎我都藏好了，没人抢得走。”

潘遥突然注意到，她开抽屉拿东西用的都是左手，一眼扫到她的右手，看到她微垂的右手戴着黑色手套。

顾太太拿着佛珠坐到床边，把长串佛珠给毫无知觉的顾晴岚带上，左手轻轻拂开贴在儿子额上汗湿的头发，再握紧他的手。

背对着潘遥，顾太太的声音悠悠传来：“潘先生，我们有缘再见吧。”

不大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办，潘遥先打开铅盒，确认一下铁像是不是在里面。

盒盖一开，一道红光扑面而来。

潘遥突然被这红光照得头晕目眩，腿脚一软跌到地上，顿时失去知觉。

……

他梦见火光熊熊，大火里还恍惚看见顾太太的身影。他想冲进去救她，可是却像看电视一样，只能看，进不去。

火光冲天，热浪就能把人烤焦，顾太太却不急着逃出来。她背对潘遥蹲在床边，把没有反应的顾晴岚抱进一具乌黑的铁棺里，然后盖上棺盖，自己伏在上面不动了。

“啊啊啊啊！”潘遥突然大叫一声，倏地坐起身，自己把自己吓醒了。

他紧靠着石壁仓惶四顾，还在畏惧着火光，可是四下一看，他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昏暗的石洞里。

一抬头，云昭仍然躺在老地方，一动不动，还没醒。

潘遥甩甩头清醒一下，正要去叫云昭，突然听到洞外有人在喊：“小潘、小潘！”

潘遥吓得汗毛直竖，扑过去挡在云昭前面，反手从他腰带里抽出一把短刀，紧紧握住。

洞口的人压低了声音：“小潘，我是小张！”

小张……潘遥大脑停了几秒，一时还没转过弯来。过了一阵才猛跳起来：小张哥？！

卧槽！！我回来了？？？

幻觉停止了？我回到现实了吗？！

小张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简直像亲人的呼唤，潘遥连忙爬出山洞，果然看到小张蹲在洞口。一看到潘遥，小张明显安了心：“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

“小张哥，大李哥呢？”潘遥看他没受伤的样子：“他没事吧？”我去～ 外面怎么这么冷！

“……不知道，我跟他走散了。”小张回答，又朝洞里张望一下：“还有谁在里面？”

“哦，云昭在里面，他也中了弹，不过快醒了。”潘遥也回头望望洞里，然后忙问：“小张哥，现在还是今天吗？几点了？”

小张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今天当然是今天啦，你撞到头啦？”他好笑地低头看看腕表：“现在……五点半了。这里不安全，有人在搜园子，我们得赶紧离开。”

潘遥四处一望，在冷清的空气中，又看到一派萧瑟景象：楼台半空、树木凋零，到处是断壁残垣，旁边的池塘还是一滩黄泥、芦苇丛生。

他怕又是幻觉，揉揉眼睛再看，眼前的园子还是记忆中刚进来的模样，潘遥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这荒芜一片的地方仿佛几年没见，妈妈啊！我终于！终于回来啦！

小张在一旁催他：“我们得走了。”潘遥连忙点头，跑回洞里，捉起云昭就死命摇：“云昭云昭！醒醒！醒醒！”小张没事，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开车回上海了，赶快！

云昭昏昏沉沉地被他摇醒，看向他的眼神半天才聚焦，好不容易冒出一声：“潘遥？”

潘遥把他扶起来：“是我，祖宗。别睡了，我们要跑路了！”

云昭踉跄地被他扶出石洞，左手拽着潘遥的背包带子，潘遥这才突然感受到背包的存在。

他不动声色地搀着云昭，暗自掂了掂背包的重量：沉甸甸的。

铁像在里面。

潘遥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但他忍住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赶快离开这里。

他们一出来，小张就走在前面带路。潘遥沿路没看到一个人，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张哥，其它人呢？”

“别提了，被一队穿迷彩服、戴头盔的人运走了。”小张没有走通往园门的路，而是转头走向另一个方向：“我怀疑他们还守在正门外，所以我们不能从正门出去。”

潘遥搀着云昭，走不了太快，落下小张好几步路。

突然，前面一座小楼里隐隐传来“呃啊～”几声痛哼，仿佛有人在里面。

潘遥耳朵灵敏，立刻止住脚步：“小张哥？”

小张也听到了声音，回头叮嘱他们：“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云昭就要跟着一起去，潘遥连忙把他拉回来：“你还没恢复呢，别给张哥添乱。”

小张已经走出好远，回头摇摇手指，示意云昭不用跟来，然后从腰间拔出手枪，谨慎地握枪前进，悄无声息地闪进小楼半开的门里。

半天没有动静。

云昭正要上前，忽然楼里传来砰砰通通一阵乱响，仿佛有人在里面打斗。潘遥和云昭一愣，一起冲向小楼。

潘遥跑在前面，云昭紧跟在后，两人闯进楼里一看，只见里面桌椅翻倒，窗户大开。

大李倒在墙角呼呼喘气，前额被打破了，一道血迹顺着脸颊滑下来。

“大李哥？！”潘遥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扶起他：“张哥呢？”

大李喘着气：“我一直躲在这里，刚被人发现了。正在打的时候，小张进来了。可是窗外，有人。”

他擦掉快流进眼里的血：“小张追出去了，我来不及拦着……”

云昭一听，翻身就跳出窗外，潘遥连忙放下背包，掏出一袋药棉拆开，按在大李伤口上，帮他止血。

大李接手自己按紧药棉，看看潘遥，正要开口对他说什么，就见窗外黑影一闪，云昭已经回来了。

他沉着脸，向潘遥摇摇头，表示没看到小张的踪迹。又瞥了大李一眼，眼神中仿佛有些什么。

潘遥一时为难起来，要不要等小张哥回来？现在丢下小张又过意不去，可是留在这里等他，又可能遇到其它状况。

大李冷静地说：“我相信小张，他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们先走吧，不能让你被那些人抓到。”

“可是……”潘遥看向云昭，云昭已经上前把大李搀起来：“走吧。”

“哎？”潘遥还想再说什么，那两人已经出去了。

他只得跟上，可是心里总感觉过意不去。是小张找到他们，带他们出来的，现在他遭到危险，自己却撇下他先跑，总觉得……

前面大李还在跟云昭说话，潘遥心事重重地跟在后头，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指望能发现小张的身影。

走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前面没动静了，潘遥抬头一看，前面空荡荡的。

卧槽！大李和云昭呢？

他拔腿就往前跑，跑出老远还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面前的长廊伸出左右两个分岔，无论他向左向右还是向前看，三条长廊都空无一人。

潘遥急得团团转，小声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又不敢大声喊，怕招来穿迷彩服的队伍。

两个功夫了得的人，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们也中了某个机关？

潘遥一瞬间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幻境里。

也许他并没有真正回到现实，这次不过是又一次在幻觉中醒来？

潘遥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按亮，先看时间，时间果然还是今天，已经下午六点了；手机上信号格是满的，网络标志也在。

他一拍脑袋：笨！可以给大李哥打电话呀！

立刻打大李的电话，传来的却是“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打了几遍，都是这句话，潘遥烦躁地按掉，抬头却看见云昭正从远处向他走来。

他顿时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很想骂人。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想过现在什么情况？这种时候还玩失踪？

潘遥连忙迎上去，凶巴巴地质问云昭：“你们干嘛去了？大李哥呢？走快了也不叫我一声，要我上哪儿去找你们啊？”

云昭被他一顿教训，居然没生气，反而和气地回答：“我们刚在前面找到接应的人了。大李已经先跟他们出去了，我是回来接你的。快走吧，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潘遥一愣，半天才咕哝一声：“……好。”

于是云昭在前面走，潘遥在后面跟。跟了一阵，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云昭停下来，有点困惑地回头看他，微笑问：“怎么了？快点呀！”

潘遥也停住了，犹豫地开口：“那个……小张哥呢？他们会不会去找他？”

云昭点头：“当然会啊，他们不会丢下自己人不管的。你不用担心小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从这里出去，不然被那些迷彩服发现就麻烦了。”

他向潘遥招招手，让他赶紧跟上，没想到潘遥不但没上前，反而后退了两步。

他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眼前这人也许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感觉完全不对。

“潘遥，”云昭皱起眉头：“我们没时间了。”

“你不是云昭。”潘遥拉紧背包带，戒备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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