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

        母亲节临近,想要兑现心中默许已久的承若,拖欠了也有些年头了,迟迟没有下笔,是觉得下学以后,手中的笔难以叙写心中二十几年的情感——《老父》。

        在这属于母亲的特殊节日里,我却去阐述父亲,是否是我对母亲的情感淡薄,更或者是对母亲的一种亵渎。不然,我大学时,学院感恩演讲活动,我感恩的对象就是母亲,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母亲,不,我更愿意去称呼为“妈妈”,这个最原始的音节,代表着一种亲切与依偎。演讲过后,我一直揣摩着去表达一份对“父亲”的情感,“父亲”也是我与朋友聊天中常用的称呼,而不是“老爹”“爸爸”,也唯有这个称呼才能承担的起那份责任与担当。

        感恩母亲的演讲稿中有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抹去了曾经令父亲倾心的容颜?是时间,是操劳,亦是我。” 那么,又是什么压弯了如山般不屈的脊梁?是岁月,是承担,也是我! “年少不知父,老来方为子”,下笔之前,我特地去拜读了数遍朱自清的《背影》,直到眼角泛起些许的水雾。

        以子之名,颂之为父。 思绪坠回,父亲是个好酒之人,少年时,每回待他喝多了,我都特意避开他,离得近了,他总会出其不意的给我一脚或者在后脑勺来上一巴掌,平日子里的不苟言笑让他不懂得也不屑去表达感情,可笑的是醉酒后如此笨拙的表达,年少时的我又怎么能够读懂。现在休假回家时,沏上一壶茶,一人点上一支烟,随意的交谈着,这也许是我与父亲唯一的沟通,平日里我也少给他去电话,即便有电话的往来,往往是以他“有什么事吗”为开篇,堵死我后续满腹的煽情。其实现在是多么渴望那突如其来的一脚,或是不经意间后脑勺的一巴掌。

        与父亲相隔将近四千公里,一年里往往只能回上一两次家,闲暇时在公园看着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一位大爷身上飘来一阵诱人的果香,少年时以为那是父亲田里干活沾染的苹果的芳香,现在才知道那是酒精伴随着汗液发酵的味道,是他的味道。

        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16年6月底,在新疆罗布泊地区乘坐公司车辆发生意外,于哈密市医院修养两个月有余,期间一直未敢跟家里吐露实情,9月初,当车辆缓缓驶向家门口时,我看到蹲坐在水泥石上抽着烟远眺的父亲,没有焦距的目光中透露着可见的焦急,顿然发现,他老了。我拄着双拐下车时,母亲,姐姐甚至姑姑都围绕在周围,喳喳得表示着关怀,唯有他远远得看着,目不转睛得看着。

        借母之名,称之为夫。 父亲算不上一个温柔的人,母亲喋喋不休得唠叨着,他不会哄,也不去辩驳什么,只是听着,偶尔还上几句嘴,却也是只是嘟囔上几句,丝毫不带反击的欲望。 父亲呢,也算不上一个易与相处的人,更多的是倔强与偏执,家里与姥姥家相距不足五十米,母亲唯一的胞兄却是在外市安家,也是这份倔强与偏执,在过去三十年的时光里,他毫无怨言的以女婿的身份行使着儿子的职责。家乡有个传统,男丁逢年过节需祭祖后将祖灵引领回家,舅舅在外市,祭祖后往往都是我带领着祖灵回老宅,父亲前往母亲家里的祖地祭祀回母亲家里的老宅供奉后才归家,几十年如一日。相敬如宾,不外如是。

        借祖之名,谓之为子。 父亲是个至孝的人,小的时候家里吃饭一般是七口人,我上边有个姐姐,而奶奶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印象中小时候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孙子(外孙)又来叫你吃饭了,真好嘞。现在想来,普通的阐述中也许是带有一丝羡慕的腔调的。其实父亲上边还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妹。

      家中最恐慌的一年应该是爷爷过世的那一年,那是他过得第一个没有父亲的年。三十晚上的大年夜就能看出他些许的异样,但当时并未过多去理会,初一早上准备去拜年的时候,发现父亲病倒了,床都爬不起来,是把医生请到家里给扎的针(农村多是小诊所,故没有救护车),连续扎了七天,一个正月父亲也基本没有出门,现在想起来,记起金圣叹的“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第二年场景重现,第三年亦是如此。好像是第四个年头的新年,我跟着父亲,那应该是爷爷过世后他第一次拜年(家中习俗),小的时候,我应该是没少抱怨亏了三年的压岁钱,现在想来却也不禁讥笑。那一年,他没了父亲,那一年,他可能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爷爷过世后,因为一些祭祀事宜,父亲与三伯曾发生一些矛盾,作为一个小辈,个中缘由也不便去分说,只是记得与三伯两年多基本无往来。那会儿我还在读高中,也是要半个多月才回一次家,“去看看你三伯吧,他病了,甲亢”。第一次看望三伯时,是因为刚发病并无太多外在表现,也是年龄小的缘故,故并无太多感触。是发病后的一个月,那时的三伯基本已无人形,憔悴,消瘦。眉角、颚骨、骨踝连接处清晰可见骨骼的轮廓。后来三伯家里琐事,地里的农活都是父亲与小姑帮衬着,可能有个三四个年头吧。以至于到现在三伯身体恢复的不错,但与父亲平日里也是走得格外的亲密。

      父,夫,子,弟,老父一生,曾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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