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的外甥昊昊念叨荡秋千好几次了。这个个头快赶上我的十一岁少年，话不多，显得比较成熟。总感觉他应该到了喜欢和一帮同龄男生扎堆一起打球、扮酷或者悄悄看女生、聊女生的年龄，但这个半大的小伙子开口仍是乐高、奥利奥、柯南。

由于县城里唯一一处有秋千的广场白天不对外开放，没处可荡秋千。我叫宗帮忙在小区院子里的大树下做了一个秋千。宗找来一条粗绳、几圈铁丝、一块木板和一根粗壮的树杆，树杆搭在两棵树树杈上，两端用铁丝牢牢固定，粗绳绑在树干上，垂下来系住木板，简陋的秋千就做好了，天也快黑了，昊昊没吃晚饭就欢快地跑下楼去玩。

我抱着初心打算回家，下楼时看到昊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秋千上，荡阿荡。深秋微凉的夜晚，昊昊只穿了件薄毛衣。跟他告别上车后，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中无声地来回荡，忽然间感到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中，是件很残酷的事，他该多么孤独啊。我赶紧叫宗停车，下车过去看他。昊昊说，五姨你抱着初心坐上试一下。他急切地想让我们也体验荡秋千的愉悦，说着站起来给我让座，我笑着拒绝了他，初心太小坐上不安全。昊昊来到初心面前，发出“啊啊、哦呜”的声音逗初心玩，伸手过来说，哥抱，哥抱。我把初心递给他，转身上楼去给他拿外套，见到茶几上果盘里放着他爱吃的糖果，顺便抓了几粒放进他外套口袋里。临出门前提醒母亲，如果昊昊长时间不回来，记得下楼看一下。来到楼下，昊昊又坐在秋千上荡着，旁边多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眼巴巴地望着秋千也想玩。原来宗装秋千的时候，就被小女孩发现了，她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现在秋千装好了，她吃完晚饭赶紧下楼来玩。昊昊不理会她，我给昊昊提议让他俩轮流玩，有了伴儿也不会怕，昊昊听了起身让开。见昊昊有了玩伴，我和宗这才离开。

秋千为什么对小孩子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让他们不怕黑、不怕冷，忘记吃饭、忘记时间玩耍？黑夜里荡秋千的少年，让我想起多年前读小学的我，没有玩具，没有玩伴，父母忙于农活没有时间管教我。那时我也像昊昊一样渴望荡秋千，在我一再央求下，父亲才抽空在低矮的旧屋房梁上挂了一根绳子。我坐在没有坐板的秋千绳上，来回荡悠。透过窄小的窗户看蓝天，看行走的云朵，看光线里起浮的尘土，看屋顶的椽子，看斑驳的墙壁，看任何目之所及的物品，大脑毫无目的地浮想，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荡阿荡，荡走一个下午的时光，荡走了暑假，荡走了童年……

昊昊从小到大几乎是他外公外婆带大的。昊昊在家话不多，多半时间在看电视、玩平板中度过，有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玩具、看课外书。沉默的少年，极少向我们吐露心事。有时想跟他聊聊，他总会以简单的几个字结束对话。家里来了年轻人他才会活跃一些，主动聊聊天，问一些问题，言语中冷不丁幽默一下，逗的全家人哈哈大笑；如有比他小的孩子，他会是个称职的大哥哥，带着小朋友一起玩耍，有和他年龄相仿的朋友，就关在卧室里一起玩游戏；他妈妈在的时候，他会缠着妈妈跟他玩打架、玩捉迷藏，这个时候是昊昊最活泼的时候，表现出男孩精力旺盛活力四射的一面，快乐的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山羊。

浓浓夜色中，远处居民楼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穿过榆树茂密的枝叶，微弱的光亮映出少年的身影，少年坐在秋千上，抓住两侧绳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荡到最低处，一只脚轻点地面用力，再次荡起……这一幕深深印在我脑中。

黑夜里荡秋千的少年，你在想些什么呢？你过的快乐吗？

（2018.11  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