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缘而作」<女版>|走过那条街,我终于失去了你!

文/天涯草

那年我终于说服了自己,告别蓉城回到了阔别很久的古城西安。春节后的人们,有事的开始上班,没活的也开始早作打算。我恰恰属于后者。

正月刚刚过完,我就开始在每周六的华商报上寻找属于自己的工作。那个传统的销售工作是从玉林汽配新开的一家润滑油办事处开始的。每天的工作,除了早上学习,就是下午去汽修厂谈业务。日子平淡而无味。

女孩儿是在我用尽千方百计,试图找到另一半的QQ上认识的。也许真是到了男大当婚的时令,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躯壳回到楼顶简陋的出租屋,望着还算整洁的床铺,八成新的神舟电脑。尽管我有写不厌的散文,忆不完的美好往事,没有人交流的夜晚,待得太久也可能被诊断为早期抑郁症。

这不是我从八百公里外回来的初衷,也不愿是我坚持写作的悲情结局。人是社会的人,自然要走入社会,融入这个文人墨客笔下的“大染缸”。

第一次相见是在鼓楼附近的茶楼,她是一名还算看得过眼的茶艺师。可惜我不懂茶艺,不会品茶,尽管她沏了最上等的碧螺春,在我的嘴里品到的却依旧是茉莉花茶的味道。

“你好,我是来自湖南永州的苏苏,很高兴认识你!”待我坐定之后,她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是刚从成都回来的天涯草,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估计是电视剧看多了,一时想不起来合适的解说词,我只得稍微起身平静地说。

“我来西安时间也不长,在这边也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常来捧场啊!”

茶楼的经营模式我至今不懂,到底是以茶会友为主,还是售卖茶叶为上?古朴典雅的茶楼分了好多茶室,有叫轩的,有称苑的,只可惜没文化的我一个也叫不上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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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短暂的交流,让我感觉眼前这位清秀靓丽的女生确实是一个真诚的人,是一个值得认真交往的新朋友,异性。

天渐渐地热起来了。我每天依然奔波于各个角落里的汽车修理厂,以及润滑油代销点。业绩是普普通通的,毕竟我们代理的只是某石化公司新的汽机油品牌。

当时一直没有更换从成都带回来的那部联想手机E308,只是让朋友帮我办理了一张本地的手机卡。然而那时候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一部手机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这不,那唯一的一款手机游戏,被这个叫苏苏的女生经常抢了去玩。那就随她去吧,至少我闷热的出租屋里还有一台神舟供我闲时消遣。

一个晴朗的午后,我被她的一个电话叫到了宿舍。

“你不是一向很矜持的嘛,怎么想起这个功夫找我?发生了什么事?”不等她说话,我就抛出了疑惑。

“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连女孩儿的心思都不知道。算了,今天给你做回老师,普及一下相关知识。不免费啊,晚上得请我吃美食……”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兀自泡了杯茶坐在我的对面。

我忽然看到上次送她的小福娃盈盈不知何时被她挂在床头,此刻正面带微笑地轻舞。这可是我地震那年买笔记本电脑时的纪念品。我只带回来了一只,竟也不知为何送她。

“一般来说女生给男生打电话,要么是家里水龙头或电灯泡坏了,用来考验一下这个男生的动手能力。要么就是闲的没事干,想找个人说说话——不能给同性说的私密话。还有就是想叫人请她吃饭,找到一种被疼爱,被关心的感觉……”

“那你叫我来是哪种情况?我看你们宿舍灯泡好着呢,水龙头也没坏。难道是想向我倾诉爱慕?”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还没有笑,我却已经开始在心里自嘲了。

“孺子可教也!除了让你请我吃东西,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吗?我莫名其妙地被宿舍里的人冷冻起来了!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和姐妹们相处融洽,下班后可以一起吃饭,逛街,可是现在认识了你,我也说不清她们对我是羡慕?嫉妒?恨?还是有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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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累了不想下楼,就想让雯雯帮我在楼下带份德懋恭的蒸饺,你猜她咋说的?要吃饭就一起下去吃,要带饭就找你的天涯草……”

我的心一怔,不会吧?就为这点事生气?她没等我插话接着说:

“以前我每次和朋友逛街回来,都有给她们带点儿零食什么的。我感觉能在一个屋檐下认识就是缘分,所以要珍惜。可是,我感觉自己错了,真的想错了——不是你对别人多么好,别人就会对你多么好。这社会有很多假象,更有很多忘恩负义的人……”

女人心事己自知。我没有做任何回应,轻轻地起身,只说了一句:走,下楼,我请你吃美食!

钟楼转盘以东的马路上人声鼎沸,听说一年一度的美食节又开始了。几个留着络腮胡的新疆小伙,操着一股新疆味很浓的普通话,一边扇着烤炉上冒起的烟,一边冲着人群不停地叫卖:来,新疆羊肉串,十块钱六串。【说实在的,听这价格我不敢品尝。】

原来这条南北的巷子取名案板街。今晚灯火通明,聚集了来自祖国大地不同地域的美食。阳澄湖大闸蟹被大卸八块摆在盘子里,标价28;四川的酸辣粉未到跟前就有浓郁的醋味沁人心脾;湖南臭豆腐那是真的臭得出名,让稍有洁癖的我只得敬而远之……

“美女,你想吃点啥?今晚我请客,放开吃,吃完好好回去睡一觉,所有的不开心立马消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回了当年的慷慨,望着来往的人群对身边的苏苏说。

坏了,这场景好像在梦里见过。一段往事在此刻如同半空中的云彩飘过脑海,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远住在山里的姑母家有一个比我大一两个月的孙女。某年暑假随姑母来我家小住。有天我们随大人一起去赶集,类似于现在的热闹,她指着油锅里漂着的油糕,忽然拉了姑母的衣角,嚷嚷着说——我要吃油轮[关中地带一种糕点:主料为面粉。呈环形,中空,糖昔加热油炸而成]那个「注:此处发音为nai gai,下同」。然后稚嫩的我,因母亲给哥哥丈量衣服不在身边就哭了,她转过头对着懵懂的我又是一句——你妈一会儿就回来了那个!

八年后我不知道是想起了母亲大人,还是忆起了那个曾经的表姐,这两句话突然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此刻凌晨一点,我不准哭,也不能哭。尽管知道泪点低的自己经常一想到母亲就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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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给本姑娘买瓶绿茶,我感觉话说多了有些渴……”她一面回话,一面继续用目光搜寻着中意的美食。

“要的嘛,马上去办!”又串台了,我不小心来了一句四川方言。

没有人会猜到这个看起来稍显单薄的漂亮女生,在喝了几口绿茶后,竟然点了一份鸽子肉和一份麻雀肉——一共只有十六根牙签串起来的飞禽肉。天啊,我又作孽了一回。

后来吃了什么打疼我的头也想不起来了,但是我却记着送她回去的时候,她主动牵了我的手——有些因受宠若惊而渗汗的右手。

“为了回报你今晚的盛情款待,以后我的手你可以随时牵着,只要你不怕暗恋你的女生吃醋……”临分手的时候她也大方了一次,我却呆若木鸡。想一想离开古城也已十年有余,十年后再回西安,竟然被一个不太熟稔的女生牵了手,是我的呆傻还是她的柔情,顷刻间让夜色更迷人?

和中学同学韩大宝第一次喝酒是在宜宾,想不到一年后他终于娶到了爱自己的人。被电话邀请参加晚宴的时候我还在三桥建章路送油。我第一时间告诉那个可以随时被牵手的女生,晚上一定要陪我应酬,我怕一高兴喝醉了回不了家。

我心急火燎地去苏苏的宿舍简单地洗漱一番,等她换上漂漂亮亮的衣服,才拉着她的手下楼赶车。那晚,在兴庆公园北门口的一家中式餐厅,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很多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因为那晚的苏苏真的更美!

她本来是不愿意来的,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况且她也没有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也许是为了给足我一个男人的面子才肯同往的。散发着淡淡花王洗发水清香的秀发,让我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不小心靠在她的肩头悄然入梦。淡妆衬托下的她虽然个子不高,却足以配得上亭亭玉立。碎花的连衣裙,深蓝色的背带站在晚上的长缨路上,稍有晚风吹过,就有民国女大学生的风姿卓越。

我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毕竟我们八字没有另一撇呢。阔别多年的老同学欢聚一堂,觥筹交错后便是天南海北地聊天。对不起,我还是醉了。

我真傻,尽管当年有过白酒半斤不倒的记录,几个人先喝了两瓶六年西凤,为友情又开了一件九度。喝酒的人都知道,酒不能掺,掺了就容易醉人,然而我还是没有管住我的嘴——不仅是为吃饭说话,还为了适时表达……

人不知何时已经纷纷散去,我是在饭馆呕吐过后,才头晕脑胀地跨上出租车的。苏苏一直陪在我身边,上车后我还是让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北郊的出租屋是彻底回不去了,但是还要把她送回宿舍。

不知谁说过要想醒酒就得洗脚做按摩,于是醉醺醺的我踉跄地来到了一家按摩店。说实话,我一向不喜欢这类场所,直到那一次和同事做了15元四十分钟的中医按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疲惫一天的人只要按摩放松是相当舒服的。

对钱不敏感的我怎么也没有忘记,按摩店那晚半小时收了我68块,到底洗没洗脚实在想不起来了。酒还在头上兴风作浪,我不止一次地要求她早些回去休息不要管我,但是那个善良的女孩儿还是在离宿舍不远的地方为我开了一间宾馆。

在她用娇小的肩膀搀扶我迈入房间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酒都醒了。体内所有的荷尔蒙轮番轰炸我原本不算清醒的头脑,我又一次拉住她洁白的手,希望她能留下来陪我。

“你喝多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她挣脱了我将要揽她入怀的右手,飞快地转身下了楼。

这件事以后我们中断联系了很久,也许我不该有那样的举动,玷污了我们纯洁的友情。或许我也不是她所要追求的那种……

五月的阳光依然晴朗,我却很久没有苏苏的音讯,或许是她生气了,不愿意再理我了。原本以为会有所交集的两个异乡人,在这个喧闹的都市,不再能够互相安慰、相互取暖,竟然活生生站成了两根永不交汇的铁轨。那就这样吧!

月底的一个晚上,大概十一点多的样子吧。我破旧的联想手机忽然想起,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急匆匆地说:

“你是天涯草吗?我是苏苏的同事丽丽。苏苏刚才上班时病倒了,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是她上周刚把工资寄给了弟弟上学,没有钱看病,所以……请你一定帮帮她,她现在就在我们宿舍。”

我不假思索地穿好衣服,装好钱包,关掉电脑,停止博客的更新,迅速下楼跑到马路上。不等司机停稳一个箭步坐上副驾驶——快,鼓楼。

那条街上的路灯扮绿了原本苍翠的老槐树,夜风袭来每一片叶子都开始低唱。也许是在为这个远方来的姑娘祈祷,也许为了抚平我淡淡的忧伤。

宿舍四楼的灯依然亮着,窗前却再没有站立曾经伶俐可爱的姑娘。

多少次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悄悄地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不知谁在街道的某个角落放着音乐,李琛的歌声飞了进来。这难道不是在唱我吗?

我轻轻地来到她的床前,伸出手在她的额头拭了拭。天啊,怎么会这么烫?

她吃力地睁开了双眼,看到我的那一刻似乎有些湿润,随即又轻轻地闭上。等同事帮她穿好衣服,我赶快把她背下楼。

起风了,在后半夜的时候。零星的街灯照亮了青石板路,那条白天估摸着三百米长的街道,今晚变得很短很短。我在这倾洒着月光和灯光的马路上狂奔着,苏苏滚烫的身体已经让我满头大汗。

挂急诊,做测试,诊断书终于出来了——病毒性流感。没有床位了,医生推来一辆手术车,开了两瓶注射液和一些口服消炎药。

吊瓶挂好之后,值班医生回办公室了,十几个平方米的病房里仅剩下可怜的苏苏,以及睡意朦胧的我。我轻声轻脚地关掉了灯,只让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她生病的脸。我坐在离她一米开外的铁长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同样的天涯沦落人。

我以为我可怜,两年间失去三位亲人。可是眼前这个南方山村里来的女孩,为了弟弟上学,不远千里来西安独自打拼,又是多么的令人钦佩。

第一瓶液体将要打完的时候,我又一次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在自己的额上对比了一下,温度慢慢地降下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那个时段中了什么魔,坐在冰凉的椅子上,竟然喃喃自语开来。

苏苏,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可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真命天子。我是处女座的,是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完美主义者,或者说吹毛求疵。我要的爱情是两个人相互体谅,互相包容,为了一个共同的家而努力奋斗。可是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感觉不到任何被重视,被关心。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累。每当我忙碌一天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我多么想得到你的一句关怀。可是你没有,什么也没有。说实在的,我真的想尽早成个家,好让哥嫂妹妹他们放心。

我仿佛是你可有可无的一个精神寄托——需要的时候,你一招唤我就得立刻出现;一旦你不需要见我的时候,一个关心或者问候的电话也不会打。

那晚到底有没有送苏苏回住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听说她病愈后不久就离开了西安,去了首都发展。或许应了那句话——相见不如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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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开完产品发布会,我再走了一遍鼓楼后面的那条街。透过灯光又看到了当年我们避开舍友谈心的葡萄架,还有四楼那扇熟悉的窗户,只是今夜,再没有了李琛的歌声。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情,处着处着就淡了。

也许不怪任何人,只怪这稍纵即逝的时间。

走过那晚飞奔的街角,一个插着耳麦的女生映入眼帘。那身高、发型,仿佛就是当年喜欢过的女孩儿苏苏。可是待我回头再细看,她已消失不见。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下来,忽然感觉缺少点什么。于是取出华为M3,再为我们逝去的青春点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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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被怀念,只愿我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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