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他和平时一样,起床,洗脸,刷牙,然后轻轻刮了一下胡子。穿上前几天刚买的深蓝色立领棒球服,拿起手机就去上班了。公司距离他租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需要坐好几站地铁才能到。
每天在地铁上,他习惯看看微信里订阅号新发的文章,每次看完了也差不多就到站了,因为他没有关注多少,只有最喜欢的两三个,不像很多人一下关注了好几十个,却没能看多少。当他打开微信时,看到有陌生人加他,验证信息是:有缘认识你,喜欢你的文章。于是他就通过了。对方立即回复道:“嗨,正在看你的文章,想给你写篇文字。”接着是一个可爱的经典表情。他回复道:“好阿。”然后是一个冒号加一个右括号,以示为笑脸。
第二天中午,他还在上班,那边发来一封信,电子版的。不像公务员,在这里上班真的不太方便干私事,只好忍到下班,他打开那个文档,里面写道
哥哥:
知道你在北京,这座我曾在过的不信眼泪的城市。今年夏天我刚毕业就去了,但对工作不喜欢,两个月后就来到拉萨,这座你曾来过的温暖如奇迹的城市。
拉萨的晚上,可以说夜色如冰,像那种万年的冰,伸手碰触,顿时麻木的无知无觉。
今晚在值班室值班,前半夜两个藏族哥哥用唱吧在录藏乐,空灵飘渺。他们的四个小孩在看《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边看边耍,不大的屋子里热闹非凡。等到接近午夜时分,闲人散尽。只剩我自己,想给你写文字。
我是偶尔在一微信大号上看得到你的文章,想长按文末的彩虹车来扫二维码,奈何手机不太灵敏,没有显示出,只好把公号名称输进搜索框,关注。看到还有你的私人微信,更是迫不及待的添加。我从未如此迫不及待。
先读了你公号菜单栏里的几部小说,又翻回历史消息,从最初的《北京日记》开始看起,只见每篇文章的阅读量从几十慢慢到几百,再到后来的上千。初期只要露自拍的文章,阅读量都能比平时多四五倍。后来的一些文字,也是之前写过的,只是又推送了一遍而已。不知道这是不是偷懒。不过也好,再次推送的时候,阅读量都能过千。而每篇文字即使重复,我也会再看一篇,就像吃饭一样,早上吃了,中午还想吃。
文章里有你自己的故事,也有别人的故事。但我有时分不清哪些是你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看你唱《黛玉葬花》时,上身赤裸,不知下身是不是(坏笑)。颈部左下方有一片红,像一朵杜鹃花。尖下巴上的胡子还没有刮,如果接吻,肯定扎人。鼓词仅有六句,最后两句“春去春来有回头,人生的青春又几何”,你在清唱的时候是不是想到自己即将逝去的青春呢,你双眼通红,泪水欲落,我看后,心如刀绞。
看见你上翘的嘴角,我想说,哥哥,我恋上你了。
我仿佛瞬间移动到了你的身边,看着你墙上的铅笔画,看着你把阳台上的水仙、石莲、果子蔓搬进屋内,看着你和那只可爱的猫共枕而眠,看着你与玻璃窗上的自己对视,嘴角微微上翘,面目平静如湖水,深不见底。
你说,旧宫,小红门,分钟寺,金台夕照,是你上班经过的站台名。我想说,那也曾是我经常经过的站点,我们可能曾在不同时间的相同空间里相遇过,比如抓过你在某趟地铁曾抓过的扶手;比如踏过你在颐和园留下的印痕;比如走过你也走过的拉萨北京西路。
你说,你喜欢雨天,喜欢在雨天打伞。但两个人共挤一把伞肯定很戏剧,因为没人不会刻意让一些伞面。相比晴天,我也更喜欢雨天,尤其是喜欢看那冷雨,或者独自撑伞去空旷的田野,看着雨打秧苗,莫名的泪水和伞面上的雨水会一起向下淌。
你说,让两个男人相爱,比让两个女人有更大艰难。我在自己的公号上也曾写过《两个男生注定了不能在一起》,伤离别时,天昏地暗,冬有寒风,夏有骄阳。像你一样,也是在流动的城市里,独自眠餐独自行。
你我相隔数千里,但我仍是如此的迷恋你。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也许正如你所言,痴情未必有回应,一心一意向往的人,如果对你无所察觉,就算一腔思念,万般忿怨,又能向谁说。你我从未相见过,但愿能触摸到你的骨骼棱角。
又一个春节快要到了,不知你是不是会独自看春晚。
记得有一次看到1990年的春晚,那时的舞台简单朴素,真实可感。凌峰演唱《小丑》,其间他不止一次向陈佩斯摘下帽子说比一比谁的亮。听到“启幕时欢乐送到你眼前,落幕时孤独留给我自己”,陈佩斯深有感触,禁不住落泪。两分钟后,他擦干眼泪上台和朱时茂合演小品<<主角与配角>>,观众掌声不断,小品令我都笑出了眼泪。
掌声在欢呼之中响起,眼泪已溶在笑容里。知你常靠药物入睡,心与身体僵持。在无人长夜,对镜久坐,低肩抽颤。而我,幼时被遗弃,挣扎到现在,白天在同学同事面前嘻嘻哈哈,但夜半无人,想起坎坎坷坷的成长往事也会独自垂泪。一大作家说过,没有长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我想,你我其实都是有资格谈论人生的。
人生这么短,我们都要好好活。你万水千山曾走遍,发觉只是一场来回的兜转。但梦想能与你一起去走,因为有人在身边,所以风景大有不同。
最后,默记了你的生日,十月的最后一天。
你未曾谋面的弟弟
2015年12月29日于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