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剑妈妈和世上千千万万的妈妈一样，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大喜，儿子长大了，就要有自己的小日子了。她高兴的甚至流了几滴眼泪，她对小剑最有信心，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小剑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大华，28岁，当兵在外；二哥叫二平，26岁，从小因为小儿麻痹症没有工作，爸爸出事后才让他顶替了打更的工作。他不只是腿瘸相貌还丑，还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参加工作之前还总参与斗殴，曾经坐在地上甩着铁棍参加群架，只因为是个瘸子，也没有受到什么严惩。接班以来，他没再打过架，但是说到恋爱结婚还没有人愿意和他相个亲，谁见了他都绕着走，他的坏脾气也更加变本加厉。

小剑回到家就将妈妈按在椅子上，自己去张罗擀面条。自从他爸爸去世以后小剑就不知不觉得学会了所有的家务活。小剑妈妈端坐在椅子上，仿佛刚刚授奖完毕一样满脸笑容地看着小剑炒菜做饭擀面条。

当她的目光移到正在擦着皮鞋的二平身上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二平，你弟弟有了对象了，说是叫小青。”她的话就停在这儿，不知道怎么往下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

“你放心吧，妈，我出去找地方，我不影响他结婚。”二平声音冷冷的，头也不抬。其实他早就知道小剑应该是恋爱了，小剑这段时间以前总是容光焕发的样子，那么爱干净，爱打扮，还戴着大哥邮给他的米色呢子围巾。二平比以往更加生气，他只顾着擦着一双旧皮鞋，拿着鞋刷的手几乎是在空中飞动，快得让小剑妈妈感觉发慌，好象要擦掉那层皮。

“没说让你出去住啊，你跟我住一屋！不行？”小剑妈尽量将语气放得极及温柔。“再说也没说就要马上结婚呀！”小剑妈补上一句。

“我不！我这几天就找地方！不行我就去申请值长夜班！白天回来睡觉，能吃个饭就行！”二平说到这里“啪嗒”一声将手上的鞋和刷子一起扔到地上，嘴里突然生气地说：“我就感觉我在哪儿都不对劲！就我多余！”他瞅着脚边的那根棍子运气，突然用那条好腿猛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小凳子，发出“哐啷”一声响，小剑赶紧从厨房进了屋子，他手里还握着一把筷子和几个碗，饭做好了。

小剑妈 知道二平是在生自己的气，怨自己无能难道不是怪父母将他生成这样？每一次二平生气都是在抽打小剑妈妈的心。二平用这种方式惩罚家里所有的人。

小剑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责任，如今责任变成了任务。三个儿子挨排着长大了，本来是夫妻二人一起的任务，现在全部落到了她的肩头。

她盼望着和小青连见面，却又害怕见面。

小剑隆重地炒了两三个菜——都带肉，还给妈妈做了一碗长寿面，上面顶着两个圆溜溜的漂亮的荷包蛋。他有心地将几粒葱花洒在面头上，让这碗面看上去格外用心。

今天的小剑特别殷勤，他忙里忙外的并没有喊二哥帮忙。刚才妈妈和二哥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几声。听到二哥要申请长夜班时，他的心头涌上一阵愧疚，可是想到小青，他又将心肠硬了硬，在厨房就高声和着：“二哥，不用！我们还不知道啥时候结婚呢！你忙啥？不急！”言下之意却似乎接受了二平去外面找地方住的安排。

二平显然敏锐地扑捉到了这一点。在饭桌上，二平吃得飞快，呼呼地喘气，几乎无法掩饰他的气恼。小剑和妈妈谁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像合谋犯罪了一样，只顾低头吃饭，气氛一度十分压抑。

小剑忍不住给二平挑了一块肉放在他碗里，然后轻声说：“哥，你别这样，今天是妈的生日，咱们都要让妈高兴哈！再说，你别担心，我不着急结婚，我和小青就先处着。”他说着话又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二平的态度。

二平拼命地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有几个米粒被甩得乱飞。他使劲嚼了几下，却咽不下去。他看着屋角，带着几分置气似的，闷声地说：“你要结就快结，别管我！”小剑刚要接话，二平冲着他妈吼起来：“妈，你看看我！你为啥就把我生成这样？你们就是这么偏心！”他突然将饭碗往桌上一顿，费劲地抓起身边的一根半截棍子，走了出去。两条长短不一的腿发出一轻一重的脚步，听得见那根棍子故意乱打着地面，他的身体歪斜着摇摆，像喝醉了一样冲出门去。

小剑随即喊着他二哥，放下碗就追了出去。二平就站在三楼的台阶上，左手扶着墙，右手拎着那截拐棍不时地敲打着楼梯栏杆，整栋楼都随之发出刺耳的“铛铛”的轰响。他放开嗓子吼着“你命好！你看看你！你们都命好！”邻居们早已经熟悉他暴躁的脾气，没有人开门。

小剑赶紧握住二平的那根棍子，拉着他进了屋，这一次二平没有反抗。小剑妈妈无声的坐着，已经泪流满面。面对二平，她已经无力再说什么。面对小剑，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个母亲的无奈几乎要将她挤压得粉碎。

小剑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水。他坐在两人中间，垂着头，要想如何处置这样的僵局。三个人就这样坐着。

“妈，二哥！”小剑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想带小青来认认门，这个你们同意吗？”二哥刚才的反应将他从令人沉醉的爱情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他环顾着这三口之家，那满脸愁容的妈妈和痛苦不堪的二哥，不知怎地，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小青会愿意嫁给我吗？

这段时间他和小青刚刚品尝到爱情的甜蜜，似乎还没有胆量去触碰未来。虽然他们都很忐忑。

他将筷子塞进妈妈的手里，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妈，快吃吧！面都凉了！生日快乐！”

他又重新给二平拿了一双筷子递进他手里，语气里满是歉意：“二哥，你放心，谁也占不了你的床！”

小剑妈妈的生日面已经坨得没有一点筋道，她吃不出一点味道，那个小青的女孩是小剑的挚爱吧？她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认真，这段时间以来她明明已经觉察到了爱情已经来到了儿子的心头，她何曾没有在夜深人静时思虑如何成全自己儿子，可是看到每天脸色铁青的二平，听着他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这间65平米的小家就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收容他的地方了。她不知如何是好，这个难题眼下还没有那么迫切，毕竟小青还没有登门，可是一旦来了，就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安排。

整个晚上三个人都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