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但是巧克力已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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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自卑胜过了 一切爱我的。——草东没有派对《鬼》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不,准确地说是还差两分钟到十一点。她站在自己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一只苍蝇在烤肠的玻璃柜上打转,橘光灯将它的翅膀染上点点烧灼似的火光。她已经能听见转运车驶过硬质路面发出的熟悉声音了。“叮咚——”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年,伴随着她仓促的一声“欢迎光临”,到处乱飞的苍蝇一下子停住了,在柜台旁架子上的一块巧克力上蹲了下来,警惕地观察着环境。

少年手上拿着一包三明治和一盒鲜奶朝她走来,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千円放在柜台上。她怔怔地盯着少年凌乱而淌着水的发丝,一边下意识地找出两枚硬币和一张小票递给他。你们这巧克力怎么还软了。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一块明治巧克力,啧啧称奇。苍蝇飞入他背后的区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啊,这不是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吗,她没什么力气似的解释说。少年又换了一块,那一块似乎是好的,因为他似乎决定把它买走了。

门又被推开,转运员一手抓着麻袋走了进来,等少年结完账从他身边走过,才走了进来,走到她清理出的过期食品区里把那些货物装进去,同时放上新生产出的。她犹豫了一下,把那块发软了的巧克力从货架上取了下来,确实是变软了,失去了它原本精致的形状。她又检查了一下其它巧克力,说来也奇怪,那些巧克力就算白天化过,这会儿也重新变硬,看不出异样,唯独她手中这块不同。先生,这里有一块化了的巧克力,需要处理掉吗。她朝着转运员问道。

转运员向她以及她手上的巧克力投来审视的目光,过了半晌才点点头,走过来想把它取走。等等,还是算了,我自己拿走吧。她又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讪笑着把巧克力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转运员投来了一个奇怪的眼神,没有多说什么,又转身回去收拾货物了。

其实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把玩那块巧克力,不知不觉间她竟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想法,既不希望它继续变软下去,却也不希望它重新变硬。她感觉到它的边缘线正在逐渐变得模糊,变得更加模糊,同时一股暖乎乎的感觉从它体内传出来,仿佛是在回应她掌心的温度一样。手机电话铃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禾川的电话。喂?怎么了真雨?哦,清一,情况是这样的,我那边的暑期学校延期了,所以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玩了。是这件事吗,我知道了。那还是和之前的规划一样吗,真好奇你对象长什么样子,之前一直都没机会……

之后她又耐心地听完禾川真雨的一连串家常话才挂断了电话。她其实是不想拉着真雨一起的,估计池田也不想,有一些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说的出口,但是看着真雨希冀的目光,她又狠不下心拒绝。水原清一终于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不再抚摸那块柔软的、发热的巧克力,而是专注地将目光投向夜色中的街道。最后一辆车离开十字路口。此刻,宛如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行动。

她的妈妈如往常一样在家门口等着她,面带一抹笑意,眼底裹挟着的却是不易察觉的责怪与疲惫。清一接受了她的拥抱,一边把包挂在架子上,走到屋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洋子,我先去睡了。男人放下了报纸,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朝妈妈招呼了一声,后者用胳膊顶了顶清一的身子,催促道,还不和你爸说晚安?清一从愣神中醒来,点点头,乖顺地听从了母亲的建议,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洋子叹了口气,拍了拍清一的脑袋,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爸爸,但他毕竟是你亲生父亲……清一将视线定格在母亲下颚处,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我知道是他的问题,但你这边也多努努力嘛,我只是希望你们之间能融洽一些。洋子劝导道。你想要我怎么努力呢?水原清一保持沉默,无言地接住了她的声音。对了,你和池田的关系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正式定下来呢?母亲兀自流露出暧昧的笑意,你可别大意,得尽早确定下来,要是他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你哭都来不及……你说是吧?哦。但我需要距离,我需要一个过程。过程,过程,你说了多少遍了?洋子抬起茶杯,酌了一口杯中的芙蓉美容茶,不许反驳,就这样。

灯光熄灭。她躺在床铺上,盯着天花板,任由隔壁房间洋子与父亲之间模糊不清的低语声传入耳际。多年前一个同样的夜晚仿佛再次降临:洋子在大吼大叫,期间夹杂着父亲零星的不耐烦吼声。我说,只是一个小风扇而已,没有这玩意儿她明天就没法郊游吗——水原!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父亲的声音。这可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吗,我一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要犯贱这么关心你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呵。男人不屑地轻笑一声,还不是你非要在人前维护你好母亲的人设,我还不了解你?——这话亏你说得出来……

清一努力把自己的身子畏缩在被子里,她已经无法分清现实与回忆了,这是战场,她对自己说。从门缝中钻进来的只言片语,宛如一颗颗炮弹坠落在她的天际线,渲染出大片骇人的火光,同时撕裂了她的现实,留下一串串不得不用幻想填补的空白与空洞。没有什么不是暴力,自从她的母亲在她五岁时辞世之后。留下的父亲总是在沉默,那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清一知道,他不是讨厌她,而是讨厌任何小孩,但当初拗不过母亲,所以才诞下了她。

我很遗憾……没有早点遇到你。池田春信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低沉而缓慢,浸透着深沉的苦涩。清一低头,望着天桥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车辆,感受着轻轨列车从身下驶过带来的轻微轰鸣。她的视线落在了下方正在移动的阳帽少女身上,嘴唇微微翕动,她回来了。

池田眉头微皱,声音里略略染着些许不快,真雨她似乎对我有某种不一般的情感。我知道。你知道还把她带出来?你什么意思。没有为什么,你不觉得什么都追根问底很累吗。水原仍然没有转过头,似乎是被城市景象牢牢吸引住了,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他的问题。

一身素白长裙的禾川真雨终于走了上来,不由分说地给两个人都塞了一杯冷饮,一脸乐呵呵的样子。池田深深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水原,干净的黑色眼眸里莫名渗出极淡的涟漪,又迅速地散去,宛如被擦去的潮汐。水雾弥漫。她挤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手掌摇曳,生硬地避开池田伸来的手。

三人乘坐市际交通离开了市中心,抵近了延森湖生态区——这是海岸边由于冲刷与沉积而形成的一个小小潟湖,咸腥的海风、湿润的湖风与干燥的陆风于此昼夜交替,彼此相溶。你知道吗,我和清一小时候最喜欢在这个水景公园玩了。真雨把相机递给池田,来,池田君,帮我们俩拍张合照呗。说着,她挽着水原的胳膊跑进了湖畔小亭之中,朝他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

和你一起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坐在湖海长堤的白色巨石上,迎着海风与落日,禾川曾握着她的手,这样对她告白道。你真的要离开了吗?清一垂着头,任由海风拂过她的发梢,视线落在乱石滩上。没办法呀,我家要搬家了,所以不得不转到另一所中学里,真是舍不得呢。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我以后还能和你当朋友吗?抱歉……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是的,只当了一年的朋友。在遇见池田之前,唯一的一个朋友,也只有她会在意她的情绪,在意她的喜好。高中后,她去了东京上学,而禾川则继续在本地接受教育。她曾趁着假期回老家,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和禾川好好聚一聚,直到这一次她回来,两人才终于重逢。面对着她,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她感觉另一个自己正在醒来,正在下降,正在远离。她想要去拥抱这个虚幻的背影,却无法抵达。如何描述呢——那是一种一度被压抑的,被否定的感情,但它现在却如此鲜活,像一颗心脏一样跳动着。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向真雨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就像一位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真雨给池田分享自己的耳机,分享自己最喜欢的歌谣,分享自己的热情,也分享着自己的生命,而后者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一切,接受着真雨莫名其妙的亲昵。在此刻,她感觉到了某种难以描述的、诡异的心安感。她必须如此吗?她必须如此。她告诉自己,如果不这样,那么她就无法呼吸。当世界于刹那间静止,一切都在上升,唯有她在下降。在这种位置的相对变化之中,她的细胞终于活了过来,终于被唤醒。

但——一切戛然而止。夜色深重。在分别的时候,她没能和真雨一起回去。你等一下。池田把水原拽到一边,同时跨步到真雨身旁,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什么,清一没有听见,但却看到真雨的面色骤然变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池田用一句话赶回了有些失魂落魄的真雨,继而又转过头来盯着清一。

你和她说了什么?水原清一还是问了出来。

她和你说了什么?池田板着脸用问句回答了问句。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但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我?

不……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清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只是,我只是……好痛。一道血丝毫无预兆地绽放在了她的眼睛上,疼得她银牙紧咬,疼得她汗如雨下,疼得她意识模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那个女孩狰狞的面庞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她在控诉,她在哭泣,她在践踏。樱子,我好痛,真的好痛……她躺在地上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任由女孩将暴力倾泻在她脆弱的身体上。可是,可是,我恨你。她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在自己的整个生命中吼了出来,这一声啼鸣再一次将她的世界刺破,让她疼痛到无法呼吸。她应该恨上铃木樱子的,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但是真的将仇恨渲染进两人的关系中时,她却又感到如此的绝望。

喜欢姐姐我吗,水原同学。樱子曾无数次将她拥入怀中,逗弄不知所措的她,也曾无数次将她弄得遍体鳞伤。你应该站起来,反抗这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因为不忍心而站出来的池田春信曾这样对她说道。她应该反抗吗?如果没有遇见樱子,那么她当然就不会受伤,却也不会体验到那种……久违的幸福。她将如以前一样,被所有人忽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池田的行动彻底中止了这一切,让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终于愿意和她平等相交,可随之到来的一切却让她难以接受。或许命运注定弄人,天各一方的水原再也没有与满心愧疚的樱子相逢。

【水原妹妹,今天有好好生活吗】

【真可怜阿,是被流浪猫抓伤了吗,要好好照顾自己呢】

【有空吗,咱们假期里好好聚一下,好久不见,想见你了】

【为什么不理我呜呜呜】

【……】

【回我啊混蛋】

【也是啊,或许我就不该奢求你的原谅】

【既然如此,就忘了我吧】

她曾无数次想要回应樱子的热情,但每当她打开聊天框之时,总是要面对潮水一般的惶恐。我……真的值得她这样对待吗。樱子的头像朝她冷眉以对,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卑贱、无能与脆弱。她曾无数次幻想和那样光焰万丈的女孩并肩而行,却只能感觉到一抹彻骨的毛骨悚然。在那样的女孩身边,她会彻底坠落吧。她想。

怎么了,眼睛痛吗?池田关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沙子进眼睛了?还痛吗?

没事……水原清一撑过一阵毫无来由的天旋地转,喘息着,手指轻轻抚摸着眼皮。可能是毛细血管破裂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你这家伙,总是不会向你男朋友撒娇吗。池田无奈地扶额。待她感觉好了些才继续刚才还没结束的话题。我一直感觉你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远离我,还有今天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连我那样的行为你也毫无反应吗?能……和我说说吗,你的想法。

……

这个海边小城的一切在深沉夜色中是如此迷人,又是如此恐怖。电车里,倚窗而坐的清一目光无力地与窗外的霓虹流相交,后者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最后的一抹绚丽后,便消失在沉沉黑暗之中。她今天决定回真雨家过夜,而池田则由于在东京那边的事务缠身,不得不连夜回程。真雨的父母都是很好的长辈,和以前一样,真雨的身上却染上了一圈她看不清的迷雾。她还会和以往一样喜欢我吗?清一在心里不断向自己发出提问。万一她所展现出的一切都只是面具,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弄这么晚?真雨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总算是回来了?

又在听这个?合上门,清一就听到音箱里传出的清亮而张扬的韩风BGM,没好气地搭腔,天天韩风韩风,都不知道支持一下本土的艺人。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IU铁粉啊,真雨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话说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清一直视着盘腿坐在床上穿着毛绒睡衣打着电动游戏的女孩,好奇地问。

听到这个问题,真雨停下了手头的活,充斥着整个房间的背景音乐也戛然而止,她面色古怪,目光在清一周身游移,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否定了我的幻想,今天的表现只是为了试探你,让我别放在心上。所以,我还有机会吗?清一,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求求你了。

在水原清一面前,真雨是一只羊羔,能和她共枕同眠的羊羔。她的脸庞是如此天真,她的声音是如此真诚,她的神情是如此惹人怜爱,可清一这时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她才好。她只能踱到真雨身边,手指轻触脸颊,被滚烫的泪珠击中。为了接住真雨的泪,她不得不被击中。水原心中忽地升起巨大的悲哀,一切都只是她的选择。在这一刻,真雨仍然是个孩子。真雨知道该如何利用她的软弱与痛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一个婴儿懂得利用母亲的仁慈来获得关注那般,她也愿意如她所愿——因为她真的如此软弱而痛苦,以至于无法得到任何灿烂的、敞亮的爱,任何灿烂、敞亮的爱都将会成为击中她的子弹,让她血流如注。

为什么要躲开我?此刻,池田春信那困惑无比的脸庞仿佛再次抵近,试图补上一秒钟前被她避开的吻,但她再次偏过头去,眼睛里已经湿润了。对不起,池田君……我是一个真正的懦夫。

但是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父亲就算再不同意,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你能相信我吗?池田一字一句地问道。

池田,我能找出一万个理由离开你,可我只有一个理由继续留下来,留在你身边,这个理由就是爱,但我的爱太脆弱,也太可悲,无论如何也无法力挽狂澜。如果我走了,你我只会痛苦几个月,还是一年?但如果我留下了,这个期限将是永久。

第二次,水原清一透过晶莹的泪水直视另一个人的眸子,直视另一个人的心灵,上一次还是已经离开的铃木樱子。他的模样,透过泪水的折射,终于在她眼底落下破碎的残影。

我饿了。情绪终于平息下来的禾川真雨摸着肚子,有些苦恼地说。

吃这个吗?清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已经融化的明治巧克力,吸引了床上女孩的视线。水原小心翼翼地撕开一小半包装纸,形状有些扭曲的巧克力就像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一样躺在她的掌心。

什么啊,已经化成这样了,哪里还能吃嘛。真雨撇撇嘴,我还是叫外卖吧……清一眼神一黯,没有再说什么,将巧克力重新包好放进衬衣的口袋里,贴紧胸口。

捣鼓了半天,似乎是已经搞定,又或者是察觉到了清一的神色,真雨把她拉到了床上,咬着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清一,我一定是一个很卑鄙的人吧,为了自己的冲动,什么都干得出来。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许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这样的,但我还是好羡慕你啊,获得了这样一份珍贵而炽热的爱。水原清一看着她那有些红肿的眼睛,忽地涌上一股冲动,全部坦白的冲动。

不,真雨,你不明白,该说羡慕的是我,我永远不可能像你一样勇敢地接受另一个人的热情与生命,我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我会害怕他对我只是怜悯,害怕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会让他无法坚持下去,害怕离开,害怕被拒绝,害怕一切华美变成厌烦,害怕自己的空虚、贫乏、无能在他面前暴露无遗,害怕自己的真面目被他发现,我一事无成,就连在养老院当护工都被投诉给赶了出去,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和他肩并肩站立呢……

真雨微微张口,但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夜色朦胧。

她站在这里,站在最后的这一块领地上,为了她的生存,进行最后的斗争。她看到了一个个漂浮着的幻影,她看到了一张张虚弱的面庞,那些面庞,似乎就是她自己。透过那一双双眸子,她一次次地进入了自己的心灵,可是她仍然看不清。

翻滚的雾气中一张不断变幻的面孔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时间,这张面孔上所有的目光都朝向她,她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向了中央。在恍惚中,水原清一好像看到了樱子,她从未告诉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女孩一件事,那就是樱子的抚摸,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五岁之前,妈妈还在的时候。铃木樱子总是用各种伎俩把她捉弄到哭泣,却又一顿好生安慰,用手指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她也看到了池田,这个说什么也要当她的守护者的家伙,她必须燃烧自己才能克服那种不适感,陪伴在他身边。她还看到了真雨,还看到了……

无论如何,也要……

她看到了自己与铃木樱子手挽着手,漫步在东京大学的樱花林之中,谈论着当季的流行款式与新接触到的观点,她看到了自己与池田在北海道的枫林中徜徉,分享着彼此的爱恋,她看到了真雨帮她穿上为她挑选的新衣服并赞不绝口的模样。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不是吗?

可是没等她沉浸其中,就感觉到一个危险的倾向正在这片空间涨潮,她的力气正在从全身上下飞速流失,因为景象再次变幻,出现的是父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就像某种传染一般,其它所有的面庞也失去了笑意,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她。

铃木樱子杏眼圆瞪:“你背叛了我,又拒绝了我,我没有理由和你做朋友。”

池田春信沉沉叹息:“我不喜欢这样子的你。”

禾川真雨扬起下巴:“你配不上他。”

她无话可说。

其实事情很简单啊,她躺在世界的中心,自嘲道。来自东京的大小姐从来只是把她当成随意逗弄的宠物,政治出身不菲的青年对她也只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而已,曾经唯一的朋友此刻仿佛也失去了共同生存的基础,她还剩下什么呢?来自洋子的虚假的爱吗?她早该明白的,她这样一个懦夫、废柴、被遗忘者,却有人喜欢,从道理上就说不通。

……

晨光初上,最后一抹残余的黑暗被驱散,禾川真雨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没有看到与她一同入睡的女孩。

水原同学?她有些恍惚地问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枕边的一张巧克力包装纸却露了出来。


作于2023/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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