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花绫扇面本是陈如冬的朋友闲置无用准备舍弃的装裱旧料,他偶然见着了,便索了来,裁好裱出了一摞扇面。花绫质地紧密,有冰凌般的纹理,能产生特殊的效果,松透而古朴。
陈如冬家的露台,透着清洌的气味,新修剪的松枝,用胶布紧紧地裹着,他站在太阳下密密的松针前,眼神清旷像看到了群山一样。又传来菖蒲的味道,他掀开搁在角落的匣子上氤氲着水汽的玻璃罩,嚯,一匣子的小菖蒲,都是嫩尖尖、毛茸茸的一簇簇,个个探着油绿绿的脑袋,陈如冬伸手爱怜地逐个摸了摸,像摸他家的猫。这些是他每次闲逛至花市都要带回一株来,逐渐积累就攒了这许多了。
小菖蒲是文房案旁的装点,但他似乎并不是为了装点,而是悉心养护,菖蒲喜湿,常生于溪流边,他找了只大箱子,盛了些水,小菖蒲都搁在里面,盆底沾着水,它们才能存活,无怪乎玻璃罩上那么多水汽了。
我不禁想起黄庭坚那句“年来频作江湖梦,对此身疑在故山”。这些画格调散淡,小人都像他本人,又可以是观者自己,踏不完的千桥万径,只为寻一处投老归来的荒径茅舍。我们都囿于无法脱身的无奈里,只有画中、书中才能到达渴望的无忧之境。
老子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分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东方式自然观,是自然本质与想象空间的抽象意境。庄子说“大块噫气是为名风”。云树玉立着,他策杖抚松徘徊着,流连片刻,又站到亭边小道上张望,甚或独坐静观,相看两不厌似的,所谓“不衫不履,落帽风前,振衣高岗”的气派,便是这样吧。他行行重行行的追寻,不禁让人莞尔:岁月忽已晚。
2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