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她心里乱极了。
她把行李箱里面装的厚衣服,干净的、脏的一股脑通通扔到床上,这些衣服已经在行李箱里待了一寒假了。清空箱子之后,她把这些衣服塞进了床头柜里,太多了,柜子门勉强关上。正月里,老家还是挺冷,可她现在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脸上也渗出细小的汗珠。窗外风声阵阵,明天也许没有好天气,可是她仍然要走。她又开始忙活起来,把一些薄衣服找出来,一件一件叠好放进箱子里。
终于收拾好了,她瘫在床上闭上眼睛,不禁笑了。楼下传来细细的说话声音,她戴上耳机不愿意听到说话者的声音。音乐并不能使她沉静下来,反而使她越来越烦,她好想冲着楼下喊一句“不要再说话了”,可是她不能,她需要坚持自己的立场,保持不在意的态度。罢了罢了,睡觉吧,坐上明天早上6点半的车,一切都好了。
次日早晨,五点的闹钟响了,还未等闹钟响三秒钟她就关掉了,打开灯,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搬到楼下,吃了几块手撕面包,坐等汽车过来。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餐桌发呆,昨天晚上,有一些争执。
她是个挺乖的孩子,可是也有些执拗,她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而这个寒假,她确是被人“控制”了。母亲找了个新工作,乡里邮局的投递员,几乎整个乡的报纸、信件、邮件都是母亲去送。寒假她回家,第二天就被母亲拉去邮局帮忙,打电话,通知拿快递。因过年,很多快递停运,几乎所有的邮件都积到了邮政上,所以邮局的活儿多了起来。每天早上母亲六点起床整理快递单,七点叫她起床,七点半出发去邮局,刚开始她还挺兴奋,可是后来她烦了,她想做自己的事情,她想出去玩,跟朋友聚聚,或者读读书,学学英语什么的,这样一天一天占用她的时间,而且也没有工资,无偿的劳动,她实在不想做了。甚至昨天,她还在邮局整理邮件。晚上回来,她实在抑制不住了,吃饭的时候,她问了母亲一句,“有我的工资吗?”母亲笑了笑,“我的工资还没发呢,唉,这国家企业啊,要求高,还不给发工资,我12月份的工资还没发呢,你说……”她打断了母亲,“我这个劳动力天天去干活,不给工资就算了,我的话费你总得给我充吧,打电话通知拿快递都是用我的手机!”说着她的泪流了下来,她向来不愿意别人看见她流泪,于是低头喝粥,她纵使有万般委屈也不愿用泪水展示给人看,迅速喝完粥,她上了楼收拾东西,留母亲一人在楼下。
她说话有些重了,可是现在,她还是认为自己该得一些东西,屋子里空空的,她的心也空空的。突然,她听到楼上有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拖鞋的声音,然后,下楼的声音。是母亲,她没有说话,低头看手机。母亲也没有说话,把铺满桌子的快递单子整理好,然后又上楼,几分钟过去后,母亲又下了楼,她始终不敢看母亲,直到……
“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母亲塞给她九百块钱。
“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拿着吧。”
她快要笑出了声,她十分快活,一假期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拿着自己的“工资”,她愉快地上了车,到了上学的地方,她在街上逛了好久,买了好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