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庄演绎精彩浮世绘——读贾平凹的《暂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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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饮食节制;二、言语审慎;三、行事有章;四、坚毅果敢;五、尚俭助人;六、惜时勤奋;七、真诚可信;八、正直不阿;九、中庸适度;十、居处整洁;十一、内心宁静;十二、节欲养神;十三、谦逊待人。——暂坐茶庄员工守则

仔细品读暂坐茶庄规范员工的十三条准则,再把它与贾平凹老师的长篇小说《暂坐》叙述的故事,编织的人物关系以及小说透悉的社会世情联系起来,小说的虚构与世情的真实在某一个点上实现了无缝对接。

“南来北往,有多少人忙忙;爬高走低,何不停下坐坐。”坐下做什么?喝茶呀!这样,天下便到处都有了茶庄。自茶圣陆羽发现茶的妙处,从机理上进行研究并把成果付诸文字,为后人留下茶学专著《茶经》始,生民对茶的钟爱与重视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被强化。也正是有了主体性的自主认识和人为价值的附加,茶成为生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饮品。闲暇之余邀三五好友觅一方幽辟之所,以茶代酒享受“流觞曲水”的惬意。当然,喝茶、品茶只是一个相聚畅谈的由头。既然有闲情逸致用茶打发闲余的时光,自然要有串烧时间的东西,天南海北地纵论天下事,或坊间鸡毛蒜皮之事,或家国天下事。在“清议”或“清谈”间还原世情百态的原貌,感受浮世的冷暖薄凉。——这是茶被世人附加的社会价值。当这种价值成为文学书写的依凭,文学园囿中由茶而衍生出来的世情图谱也随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贾平凹的《暂坐》应该算得上其中的精品。

《暂坐》是以西安城为背景,讲述了一群独立奋斗的都市女性在心灵上相互依偎的故事。小说以生病住院直到离世的夏自花(被包工头包养,甘心为他生下孩子并自己抚养,不幸患上白血病)为线索,以暂坐茶庄的老板海若(众姐妹都以海姐称呼)为中心,刻画了红楼群芳般的众生相。她们神秘着,美丽着,聚散往来之间,既深深吸引人,又令人捉摸不透。在《暂坐》中,作者在空间转换和人际交往中谋篇布局,以此谱写世情与人性。而促使作者写作《暂坐》的直接原因,源于他在路过某个茶馆时,发现茶馆老板娘为人仗义、心地善良,并且她身边围绕着一群同样有趣的女性朋友。在茶庄尚在的时候,作者每日要去喝两次茶,分别在午饭前和晚饭后。在茶庄饮茶的日子里,他观察到茶庄女老板和她女性朋友们的日常生活,也逐渐了解到她们每个人的独特人生故事,而茶庄女人们跌宕起伏的人生则为作者书写《暂坐》带来了丰富的灵感来源。茶楼里的世态炎凉正是社会的缩影,环环相扣的命运展示着人物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在泼烦琐碎的日子里,看得到茶艺、书画、古玩的美,悟得出上至佛道下至生活的智慧。而在大巧若拙、余味无穷的文字背后,仿佛作者就在茶庄楼上,慈悲而关切地看着:人生短暂,且来小说里坐坐。

因为源于现实的创作诱因,所以当从现实生活走进文学的世界,就没有了陌生感和疏离感。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物,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尽管是小说笔法的书写,但都或明或暗地外溢出现实生活的气息。暂坐茶庄深处繁华的闹市,店主海若通过人情关系低价出租。看似简单的房屋租赁,其间却暗藏着人情关系、人脉资源的输送与博弈。

《暂坐》以独特的散文化笔法,将西安城的市井琐事娓娓道来,又充盈着浓厚的传统文化韵味。自众声喧哗中炼出灵气、诗意与哲理,是贾平凹的突破之作、思想艺术的集大成者。“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是中国社会人情学的精髓,也是决定“受恩人”能不能很好地发展的标准。海若受益于人,自然要对人“报之以李”,这种回报的量与范围不是点对点似的,而是像太阳般光芒四射。正是如此,在海若的周围聚合着一群都市女性。从她们的职业身份看,都曾经是在商海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成功者”。之所以许以这样的身份定位,是因为从她们平时的生活用度看,几乎每个人都出手阔绰、为人大方,而且乐善好施;而从她们的生活角色看,每个人都是家庭婚姻的失败者。因为离异,少去了传统“家”繁文缛节的牵绊,她们几乎每个人都“遵从本心”,按照自己的心性生活着。海若与羿光(作家书法家,作品价值不菲)关系的朦朦胧胧、陆亦可与羿光的暧昧、伊娃(俄罗斯姑娘)与羿光的“巫山云雨”、司一楠与徐栖的同性相亲、齐老板为了工程与市委书记和秘书长交往过密、羿光的字画成为官商争求的稀罕物、上等茶叶和茶具成为紧俏之物……可以说,作品中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故事,而且不是简单孤立的,而是从 “暂坐茶庄世界”编织的人情网、世情网中外溢出一种神秘感:海若一个离异的、独自带着儿子的女人经营茶庄为什么能够远近闻名、风生水起;仅仅是茶庄的老板,海若为什么成为众姐妹的主心骨;陆亦可一个独居的女人在广告界为何有时候能够挣得钵满盆满;应丽后,一个单身女子怎么拥资数千万;伊娃,一个俄罗斯姑娘为何只身待在西京……

与暂坐茶庄往来的一群女子,她们共同的标签是独身的女商人,而且都曾经成功过。在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加持下的社会,她们能够在各自的圈子里生活的光鲜亮丽,除了她们自身所拥有的超人能力,没有“男权”大树的依靠可能也寸步难行。从生活和人际交往的层面看,众姐妹相互扶持,报团取暖。用行动证明她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仗义。但是,盛极必衰,这是一种魔咒。众姐妹围绕着海若的暂坐茶庄分享着各自的喜怒哀乐,以求活佛护佑“永世太平”。可是,造化弄人,市委书记以权谋私,贪污腐败之事东窗事发,由此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市委书记被双规、秘书长过堂、齐老板被抓、小唐被审、海若被传唤……原本的一片祥和,随着中轴——市委书记——的“断裂”一下子失去了凝聚力。“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曾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因为自保本能的驱使失去了意义。暂坐茶庄发生爆炸,预示着“茶庄世界”的坍塌,而由之催生出来的是每个人在灾难面前庐山真面目的暴露无遗。顺时,亲密无间;逆时,人人自危像刺猬般蜷缩。“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居闹市无亲朋”,此语道出世态炎凉。在“暂坐茶庄的人情网”中,小说结尾处“白茫茫大地不干净”做了最恰切的诠释。

人情、人性在暂坐茶庄进行了尽态极妍的展演。对一个人来说,不论穷达顺逆,在命途中挣扎,左支右绌的你争我争,到头来把自己搞的面目全非、身心俱疲,当自己的世界即将画上终止符号时,真正能够陪伴你的还有什么呢。熙熙攘攘的疲于奔命,不如寻觅一个幽静处,坐下来,沏上一杯茗品,看云卷云舒、赏花开花谢,岂不快哉!最后希望读者能够从王春林对《暂坐》的评价语——“正如同在浩大的宇宙时空面前倍感自身的渺小,陈子昂因而发出“独怆然而涕下”的感叹一样,贾平凹借助于《暂坐》中那一群城市白领女性的故事所传达出的,其实也正是人生太过短暂,整个过程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到这个被命名为“暂坐”的茶庄坐着喝了一会儿茶的模样。人生终归不过是一个“暂坐”的过程而已。”——中获得阅读的冲动和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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