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原始风景

        清晨，轻轻地推开窗，远望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还没有睡醒的孩子，睡眼惺忪地，一副慵懒的样子。不一刻，便飘起了片片雪花，居然下雪了，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一次落雪，难免心情有些激动，何尝不是呢？许久以来，在贵阳，即使是寒冷异常，都不曾落过些许的雪花。有着诸多不平凡故事的今年，落下了整年的祥瑞，或许是一个好的征兆吧。人们常说：“瑞雪兆丰年”，此时的光景正应了这句古老的俗语。

      习惯了南方的天气，终究对冬日是陌生的，尤其是在“天无三日晴”的贵阳，冬日的阳光便更是显得弥足珍贵。故乡的冬日，多以温暖的阳光为主。虽然极为寒冷，但在红红的太阳下，寒意似乎有些不敢登场了，忙了一年的人们，尤其是无所事事的老人们，三五成群地依偎在墙角下，晒着太阳，拉着家常，诉说着往昔的沧桑岁月。抑或是独自一人，找一棵粗大的梧桐树，背靠着树干，面向阳光，迷迷糊糊地陶醉在这温暖的阳光里，眼睛迷离似地打着瞌睡，悠悠然等待着孙子们喊着吃午饭的时刻，护着和温暖的太阳一起落下山，然后伸伸懒腰，拍一拍身上的尘土，再点上一袋旱烟，忘我地抽起来，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踱去，调皮的孙子们在身后打闹着，满头白发的老伴早已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过来，正在望穿秋水般地等待他的归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冬日的暖阳，总会有倦怠的时候，凛冽的北风吹上那么几次，那昔日的红日也羞于见人了，悄悄地躲在灰蒙蒙的云之后，再也不愿露面，似乎厌倦了大地。风起了，整个时空都被这俏皮的家伙吹透了一般，整个世界就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冰窖。送来了寒冷，此时此刻的雪姑娘在闺中叶耐不住了寂寞，悄然地登场了。先是轻飘飘地送来了一片片微小的雪花，似乎是礼貌般地向人们介绍自己，昭示着她的到来。未曾想，温柔的雪姑娘悄无声息地飘落了一整个晚上，房子上全白了，树上也全白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中，一片寂静。

        在冬日，童年的我们是最喜欢下雪的时光了，那是顽皮，阳光下的我们百无聊赖，唯独盼望着飘雪的光景。每逢此时，喜悦之情总是难以掩饰，过分激动的心情难免会有些肆无忌惮，抓一把雪塞进小伙伴的衣领内，然后狂奔而去这种恶作剧似乎在每一个儿时的我们都不曾幸免过。尽管寒冷，但我们仍乐此不彼。若是连续飘落了几个昼夜，大地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此时的我们最爱滚雪球，约三五个小伙伴，找一个空旷平坦的地方，看着 雪球逐渐地变大，直到实在滚不动了才肯罢休。

        此时此刻，当数鸟儿们最为可怜了。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无处觅食，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一会儿在庭院里用爪子刨来刨去，一会儿飞向远方，但是它们仍然不放弃希望，不多久又从远处归来，似乎这里能找到它们所期待的。我最看不得这样的情景了，悄悄地从粮袋里抓一把小麦洒在院子中央，起初它们还被我这个举措吓得慌忙而逃，后来发现我并无恶意，便无所顾忌地飞来，欢快地啄着它们的美味。就这样静静地守着它们，是多么的惬意。邻居家顽皮的哥哥就不会像我这般对待它们了，想起了许多的鬼主意，用一个木棒支起柳条筐，然后再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栓起，柳条筐下撒一些鸟儿们喜爱的高粱或者小麦。当鸟儿们发现这番美味，出于警惕，还是试探性地去啄一下，当它们没有戒备的时候突然拉一下绳子，幸运的鸟儿终究可以逃脱，运气差的也就成了柳筐下的猎物了。把玩了几日，也就放归大自然，惊魂未定的鸟儿似乎再也没有勇气来庭院中觅食了。

      几多欢喜几多愁，儿时不知愁滋味。飘落了多日的大雪，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老人们常说：“下雪的时候不冷，待雪融化的时候是最冷的。”大雪后的天空，犹如彻底清洗了一番，碧空万里，但格外的冷。等到中午时，才有一丝丝暖意，落在房顶上的雪便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滴落的水逐渐地在屋檐下形成长长的冰溜子，顽皮的孩子们便打下一截含在嘴里，美其名曰：冬天的美味。儿时的我，肠胃不好，身体也较弱，每次吃了这些“美味”，便会拉肚子几日，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才敢告诉母亲，母亲从不责怪我，为我煮了一些红糖水，放了一些其它味热的东西，喝了几次便无大碍了。每次母亲讲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总说那时我太不懂事，其实母亲最担心体弱的我生病。

        纵然下了多日的大雪，但我们仍期待去上学，待在家中百无聊赖，过了难捱的周末，便欢天喜地般地早早 起了床，背上小书包蹦跳着朝学校跑去。学校离家也不远，就在村子的东头，老师也大多是本村或者邻村的。记得在读一年级的时候，最喜欢那时的数学老师，一个慈祥的老人，每逢这般落雪的时日，下午的第二节课最是我们期待，数学老师便会给我们讲西游记的故事：孙悟空大闹天宫，哪吒闹海，猪八戒背媳妇啦，总也听不厌，一个个托着小下巴，竖着小耳朵仔细地聆听着，唯恐落下每一个细节。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叮铃铃一声下课铃声响起，打断了我们的神话故事，每一位同学依然坐在座位上，忘记了放学，仍沉浸在西游记的故事之中。教室内异常的冷，又不能生火取暖，在课间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同学就会在墙角处相互挤在一起，逐渐地会有一些同学加入进来，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挤着，到最后的时候靠近墙角的同学脚已经不着地了，被架了起来。既增添了许多课间乐趣，又驱赶了寒冷，大家乐此不彼。

        有人说，远离了故乡，故乡就只剩下了冬季，再也没有了春夏秋，深以为然。高中毕业之后，读书和工作离家都很遥远，也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去。儿时的风景已经成了记忆，留下的尽是美好。故乡，是模糊的，还是清晰的存在，在我的视线和脑海中已经分不清楚，似乎离我愈来愈远。

        有家的地方，便已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