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武十年,中原之外的小国大多为佟吴国附庸国,佟吴君主尚武,重用武将,文臣几乎无出路。而中原之外,仍有四大国,分别南有南执,西有西绪,东有东氓,北有北赴。
温煜因降生之时漫天紫光,并生而双瞳,此为吉兆。也因此自他下生,皇帝就将他立为太子了。
四国之间纷扰不断,战火连绵,民不聊生,在尚武十年时四国国库均将告急。
太子温煜虽体弱无武之天赋但擅长于政事,自小长于深宫,至此十八年从未离开过。
究其原因,倒不是温煜自身不愿,而是当今皇后担心温煜身子骨遭不住舟车劳顿,这几年一直将他绑在自己身边。
近日北赴数次骚扰佟吴国边境,抢粮抢衣更有抢人者,抢完就跑,常常是县衙刚刚派出捕快,罪魁祸首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几日下来使得人心惶惶,最后还是众多村民联名上报,朝廷才知晓此事。
四皇子温锋向皇帝谏言,太子自小从未离开京都,此次北赴骚扰佟吴边境想必也是小打小闹,定不会出大乱子,何不使长兄太子去历练一下。
皇帝允了四皇子的说辞,第二天便下旨派遣太子温煜率三千精兵出师边境。
太子自小体弱,但在谋略方面有奇才。
到边境驻扎地之后,他先去距离最近的村子询问状况,原来北赴人野蛮却又狡诈,每次都是绕过佟吴驻扎军队,攻击村子,等到军队或者捕快到现场的时候,他们早就偷袭完逃走了。
不知为何,温煜直觉上感觉不对劲,北赴军队强大,若是真的想要抢劫村庄,没有必要迂回,纵然是强攻,佟吴也不是北赴的对手。
那晚,温煜前半夜思索良久,似乎明白了什么,正想传唤大将军,却被帐外冲天的火光惊着了。
“果然是这样。”温煜埋怨自己知晓北赴计谋太晚,他们已经提前下手将粮草烧了。
佟吴军队草草迎战,纵有老将相助,佟吴仍是败了。温煜领一众将士残兵五百撤回附近村庄,保护村民撤退。
途经往蜀国,在还未抵达往蜀境内的时候被北赴敌军追上,将军吴复让几名心腹保护温煜进入往蜀,当温煜抵达往蜀京都时,身边只剩下萧远一人。
进入京都之后,萧远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昏迷,温煜也没了气力。仍然硬撑着将萧远拖到小巷子里,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巧的是,往蜀皇室最受宠爱的小公主阮铭生来嗅觉敏锐,刚偷出宫来,还没玩尽兴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更巧的是,往蜀国人或多或少都会些医术,而作为皇室子孙的阮铭医术更为高超。
侍女怕惹事端,劝着阮铭莫多管闲事,阮铭摇头:“医者乃仁心,岂会见死不救?”
温煜身中数剑,几乎无完好之处。
阮铭感叹:“他到底是为国为民的军人,还是逃于此处的刺客,待他醒来,定要细细盘问。”
足足三日,温煜才醒过来,在温煜睁眼之后,阮茗就知道了其身份,这下无须盘问了,毕竟一目双瞳之人除了前朝开国皇帝便是当今佟吴太子。
“多谢。”温煜起身作揖,抬眼的那一刻,他信老天爷让他留着这条命必是为了遇见她。
“不必,”阮铭还礼,“医者见伤必治。”
又耽搁两日才等到了吴复,汇合后带伤回到佟吴。
温煜走后,阮茗不禁思索佟吴太子竟深中缓毒而不自知。毒未入心肺,但却已经接近骨髓。
虽说吃了败仗,但是温煜回国之后并未得到惩罚,估计是皇帝担心他的身体,可温煜自己罚自己跪在太子府廊下两天两夜,因伤势加重晕倒过去。
两日后,温煜醒来,反复思索:粮草所在之地必是军事机密,北赴军队如何得知?军队内部定有细作。再者北赴此番行为绝不是骚扰边境这么简单,怕是要撕开佟吴边境一道口子,待大部队到来必得再夺下佟吴边境数座城池。
温煜想好对策,只等腊月寒冬至,北赴粮草紧缺时再次请兵。
六月之后,往蜀国朝贡,使者为往蜀国太子阮弗磬以及昭和公主阮茗。至此,温煜才知阮茗身份,而此时他所中之毒又深一层。
大概就是此次进宫,阮茗了解了皇帝四子的品性。
四皇子善武谋略不足;七皇子善文,诗词歌赋舞,最是风流;九皇子善攻心,看似无害,实为黑心;太子则是人中之龙,胸有大略,奈何体弱。
众皇子皆知温煜命不久矣,佟吴皇室争夺太子之位形势愈加复杂,温煜本不想将阮铭掺和于此,可往蜀此次派昭和公主前来也有和亲之意,纵然不是自己迎娶昭和公主,也必定是其他三人之一。
温煜打定主意,他必护阮铭周全。八月,温煜到往蜀提亲,九月择吉日成婚,温煜想着,别的女子都想要十里红妆,阮铭定也是想要的。
于是那日佟吴京城里,从宫墙之中直到往蜀随侍歇脚的客店整条路上都是火红的颜色,天下女子没有不艳羡的。
洞房里,红烛映着身着红衣,头戴凤冠的阮铭是那么美好,温煜简直想把她藏起来。
随后,温煜的身体在阮茗的调理下渐渐好转。因为毒已入骨血,恢复的并不是极快。
腊月大寒,北赴更是寸草不生,温煜请兵北赴,最终胜利,班师回朝,各国均派来使者恭贺,有不少未嫁的公主县主倾心于温煜的非凡气度,更有无数美姬想着入了太子府。
这倒是让阮茗颇为无奈。
温煜看得出来,也总是说:“茗儿不必扰心,我自是心里只有你的。”
之后的两年也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只是皇后催着太子纳妾,温煜都是拒绝的。
不久,市井中间便出了太子妃妒妇的谣言。温煜也试过让手下人去制止,但却堵不了众多百姓的嘴。温煜担心阮茗的名声,一筹莫展。
阮茗跟温煜商量,让他娶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当侧妃,温煜却恼了。多日躲着不见阮茗。
一日让阮茗逮个正着:“不知殿下可有空去前边儿亭子里尝下茗儿做的桃花酥。”温煜本还气着,这下又高兴了。
“茗儿不必说娶侧妃的事了,茗儿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那些谣言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我知道,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那我们日日努力总是可以的。”
阮茗羞红了脸,几日之后,倒真是再没听过那些话。只不过多了些,九皇子私吞军饷以及不少私自霸占矿山的传言。
尚武十三年,阮茗有孕,生下长皇孙温陵毓,自小聪颖。连太傅都止不住地夸赞有可造之才。
尚武二十年,皇帝驾崩。四皇子在帝位争夺中被九皇子当了弃子,战死于某边疆之战。而九皇子因度量过小被活活气死,七皇子无心帝位早就去游山玩水了。
温煜继位,改年号崇明,封阮茗为后,佟吴国在温煜的治理下愈发强大,阮铭作为一国之母也愈发受到人民的爱戴,但是这个时候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太医无医治之法,阮茗虽医术高超但也明白医者不自医。她重病这几年,温煜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她宫里,更不曾选秀。她也不止一次地提起,无奈温煜不听。
崇明四年,皇后仙逝,天下子民为表哀悼,举国上下自发素衣白缟三日以慰一国之母在天之灵。皇帝退位,下旨令太子继位,太师太傅辅佐其左右,自此不知所踪。
“茗儿,你看着锦州多美,若是我之前多与你出来走走看看多好。”
“茗儿,你看这蜀锦,你穿上再舞一曲可好。”
“茗儿,江都的特色小吃真多,很好吃,我知道你喜欢。”
“茗儿,我想随你去了,我已经带你看过这世间了。”
“茗儿,回家了。”
他抚着阮茗的墓碑,“虽是日日见你,仍是思念的紧,这半年玩的可开心?。”
他将随身带着的阮铭亲手绣的荷包放到了墓碑前,想起来阮茗去世前那一刻,她问:“你为何钟情于我,只为我救你一命?”
那天他手握着阮茗的手,脸贴着阮铭的脸,纵然是渐渐没了温度,仍是不肯放开,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灌了阮茗一颈窝。
“从小到大,除了母后,其他人都想我死,死的越早越好,只有你,愿我活着,活的越久越好。”
温煜还是第一次,哭的那么那么失态。小时候,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不是自己说了算,他就该喜欢习书,他就不能贪玩,因为他是太子。
时间长了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无欲无求,直到那一天遇见阮茗,他知道,那是喜欢,抑制不住的喜欢。
那天,花还未藏,人已归去。
后来没人知道开拓崇明盛世的那任皇帝去了哪里,众人只道是情根深种,必随着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去了。
不知道的是往属国境内一座无名山上多了个小茅草屋,里面一个守山人。
那么,宫墙之中,帝王家可还是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