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有两位诗友唐敖(1980--2024),程奇(1974--2024),二人才华横溢不幸猝然离世。不知是打击太大,还是灵感枯竭,我竟然连一篇纪念文章也写不出来,一直生活在虚无中不能自拔。当我深度质疑写诗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时,信仰瞬间崩溃。前苏联诗人叶赛宁写道:“如果这一生我不是一位诗人,也许会成为骗子与小偷。”自杀之前他无比深情地写道:
“我的诗啊,
你讲述吧,
讲述我的人生……”
诗歌如同一个人的日记一样,是私密的,它只记述灵魂的私语,不需要为人所知,把诗歌公布于众即是对灵魂的背叛。但是诗歌又不得承担社会的良知,在整个社会处于窒息时,诗人的声音就是黎明前的号角。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说过:“这个世界由刽子手和诗人一起掌管。离开诗歌而选择散文,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从一种文体到另一种文体的简单转变。我不是离开诗歌,我背叛了它。对我而言,抒情诗不仅是一种文学体裁,而且首先是一种世界观,一种对世界的态度。我离开这种态度,就像人们离开宗教一般。”
在末世的沦陷里,诗歌又什么意义呢?作为诗人必须放下这种执念。人类在寻找生命意义的过程中,面对的是一个无意义和荒诞的世界。连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还侈谈诗歌的意义不是更荒谬么?历史上那么多的诗人,他们在这个世界走过,吟唱过,然后悄然离去,我认为对生命的体验就是人生的意义。记得有一位波兰诗人(记不起名字了)写道:
无论旋风把我吹到哪里,
我就在那里安放我的诗琴,
我只唱自己能懂的歌,
对世界我不闻不问,
只是你们被带上“镣铐”使我伤心。
诗人不应该做一名“自了汉”,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漠不关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孤芳自赏,这样的诗是颓废的,不会有感染力。《地藏本愿经》言:“世尊,我观阎浮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罪。脫获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恶缘念念增益,是等辈人如履泥途,负于重石渐困渐重足步深䆳。若得遇知识替与减负,或全与负。是知识有大力故复相扶助劝令牢脚,若达平地须省恶路无再经历。”真正伟大的诗人不是无病呻吟的酒鬼,而是用愿力唤醒人心的大士,用优美的诗句“广造众善,能使是诸众生永离恶趣,得生净土受胜妙乐”。
这就是诗歌存在的意义,那么,就让它接受时间的考验吧!
在这个充滿诱惑与喧嚣的世界上,谁会停下脚步顷听诗人的吟唱呢?我从不嫌弃人世的龌龊,也不曾惧怕生活的艰难,但是,在黑暗中一双无形的手使人窒息的绝望,常常给人一种挫败感。我明白在这样的末世每个人都逃不脱共业的宿命,因比诗人才会悲叹幻灭的无常。有时候我像一位落魄的酒鬼,在午夜的大街上呓语着昔日的荣光,只有街边的流浪猫漠然地聆听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时代的浮躁必然导致诗歌的没落。诗人对真理的操守,源于他骨子里对于自由过于偏执得近乎迂腐。在诗歌的河流上,漂浮着时代的泡沫与诗人的尸体。荒谬,反讽,自恋,诗人的命运具有荒诞的悲剧美。
人间离地狱那么近,人类却无视于阎王的审判。人间离天堂那么远,诗人却能听见神仙的召唤。希望总是在幻灭中产生的,奔赴山海的途中,也许会遇见久违的奇迹。但是,我们必须走过“现实”这个人性中善与恶白刃相博的古战场,才能踏进见证自由的应许之地。爱尔兰诗人叶芝的绝笔诗写到:
向世界,
向生活,
冷冷地看一眼,
骑士呵,向前!一一
生活兵荒马乱,没有人在意你的天真,明白这一点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活到后来终于发现,真后悔这一辈子投胎投错了地方,本来网购过一张通往佛国的机票,误打误撞暂来人间一趟,“为伊愁得人憔悴”,最后落个啥呀没捞着,剧终散场时,还要对这个不堪入目的现实莫名的感恩,真叫人无语。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间点无端的悲伤,而诗歌就在那里,陪伴你一路前行找到活下去的那个支点。
叔本华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其实没得选择,作为被边缘化的诗人,诗歌的语言柔弱到近乎喑哑,被坚硬的现实碾压,拿什么来影彰显诗人的话语权呢?信仰是一个人对某种理念、价值观、宗教或精神追求的坚信和敬仰。生命的偶然性,总归有一种飞向星空的天真梦想,而超越无限就成为生命归属感的意义。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似水流年,放在生命长河中仅仅是一瞬间,但是以追光为使命的诗歌,可以使生命的每一个瞬间永远定格,亘古如斯,这就是诗歌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