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出行】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星?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藏?
——屈原《天问》”
落日余晖,斜阳晚景,始皇独坐在咸阳城畔、渭水南岸的阿房宫之上,微睁着双眼望向远方,极目之处,宫殿楼阁错落有致,大开大合,恢弘大气。渭水引着夕阳一路蜿蜒,整齐对称的六国城被一道不规则的弧线拨开来,泛着熠熠的粼光 。鳞次栉比亭台与街道铺展开来,宫女和卫兵井然有序的站列,清风拂过,杨柳微摇,遍城的旗帜猎猎作响。始皇眼里又浮现出当年的金戈铁马,一扫六合,每攻下一国都城,都要以其特有的风格在咸阳仿修一座,十年光景,咸阳城中已有六国之城。再往后,大秦立国又已是十年光景,又新建了阿房宫和诸多离宫别馆,再用驰道、复道将诸城相连,好似天体星象,蔚为壮观。
始皇满心欢喜的看着眼下这壮观的江山楼宇,顿生豪气,“腾”一下站起身来,走向边沿凭栏远望,探出身子任由发须随微风飘摇。日已落半,天上烧起了绵延万里的红云,始皇看着渐渐衰落的余晖,身上莫名生出一股凉意,眼里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舍……瞟到台阶之下颔首而立的李斯,轻声道“:爱卿,看这景色如何啊。”
李斯抬眼一望,即低下头去朗声答道“:陛下,安静祥和,雄壮巍峨,实乃陛下治理有方,才有此美景啊!”始皇轻笑一声,甩过衣袖,徐徐走下楼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顺着风飘来声音,“只可惜日落之后,便再是壮阔美景,也看不到了……”
六国宫之外,都城一隅,偌大的上卿府中,甘罗正向夫人道别。
“夫人,半月后即是壬戌日了,月华最盛,我得进山一趟,采摘些炼丹之料,今日便动身了。”
“良人去便是了,干粮我已吩咐下人准备妥当,尽早回来,家中无你,几日便已是琐事堆积,我是应付不来的。”翟氏整理着家人的衣物,眼皮也没抬的说完。
“哎。”甘罗应了一声,脚下却没动,看着夫人手下熟练的动作,欲言又止。停了片刻,翟氏察觉到丈夫的异常,抬起头狐疑的问道“:良人还有何事啊?”甘罗略一沉吟,“:这次,我想带季儿一起进山。”
“不行!”翟氏狠拽了下手中衣物,背过身子去。“你说去打猎也就罢了,取炼丹之料去的地方都是毒草瘴气之地,奇兽恶灵出没,他才十五,根本没点防备怎么去!不行!不能带他。我说你怎么今日采料之事都要与我说一声。”说话间把叠好的衣物重重地扔到衣箱里。
甘罗忙走至夫人面前,“他不小啦,我十五时早已受封拜相了。再说,他是男儿,要受些历练啊,怎能惧怕这些俗物呢,连毒物瘴气都怕,以后这险恶的人心朝政他还怎么淌。”翟氏不为所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甘罗坐上前去,“夫人。夫人!本来阴阳家在朝中就势微,他若再不成器,我老后家道谁来主持,阴阳家谁来坐镇,我儿聪颖,也该学些阴阳术法了。”
翟氏一脸嗔怒的望着甘罗,本来心已稍软,听他说学些术法,转瞬怒气更盛。“说到学习阴阳术法,我就一肚子气!你看别家孩子都在学什么,怎么也都是法家的经典,就你让他天天学什么阴阳五行,伏羲八卦,说什么参透上天运行道理。这东西于他以后有何用……”
甘罗一看妻子气火更旺,赶忙打住,“好好好,那就稍大些再议,稍大些再议……”抬脚就要出门。
“不行,加冠后再议!”气呼呼的看着甘罗快步走出厅房。
甘罗一行数十人骑马走出数里之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却是甘季快马赶来,脸上压不住的喜色。
“顽子,你怎么跟来了。”甘罗呵了一句。
“我偷着溜出来的,娘没发现,爹你答应我这次一起走的,背信弃义。”甘季脸上满是得意。
“嗨!你这臭小子,你娘心疼,不敢让你走。你既已跟来,就走吧,只不过回去后你娘的板子怕是少不了了。估计我也得挨罚。”甘罗上下打量了一番换上一身束身衣的甘季,压住嘴角的一丝笑意,转头给另一人说道“:张左,有劳你跑一趟了,回去告诉夫人一声,要不然她该急死了。再带一份干粮器械,言毕速回,我们在骊山脚下誉王亭等你。”
一袭黑衣,眼角满是严肃的张左,抬手一合,一声“诺!”便拉缰转头,疾驰而去。
“走!我们走!”甘罗一甩缰绳,一队人马绝尘而去,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注:日月如何连属,众星究竟如何陈列?
太阳早上从汤谷出发,夜晚栖息在蒙汜。
从天亮直到天黑,所走之路到底有多远?
月亮又有什么德行,竟然可以死又重生?
从何处得来的长生药,为何却不能长久的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