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7)诈骗电话
6)爱上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人
古城市南北向的中州路两边，巨大的法国梧桐像一把把大伞，把街道遮的密密实实，很是阴凉。
路上，车辆行人穿梭而过，两边的商户都在营业中，一派祥和的人间烟火样子。
路西边的人行道上，一个身着浅绿色体恤，体态偏瘦，左肩跨黑色皮质挂包，皮肤白净，一双黑浓的剑眉，大概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一边逆向北行，一边拿着手机轻声与人聊天。
他就是兰花的老公张天亮。
现在上午十一点，趁饭店人少不太挤，赶紧去吃碗糊涂面。他很喜欢那一家的口味，隔几天就要去吃一碗。
…………
“既然你今天不忙，也不说做点好吃的让我过去？”
天亮的声音细声细气的很阴柔，一点都不像北方人。
“那你顺便买点菜过来吧！我就起床”。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略带慵懒的声音，大概刚睡醒。在城市，这种生活黑白颠倒的情况很正常。
“真的？那我可真的去了？”
“真啰嗦！”
“哎？我问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是不是想通了，要给我作老婆了？”
天亮眼睛迅速环视一下四周看身边有没有人，压低声音笑着问。
一辆公交车，从身边飞快开过，遗下一股混合了汽油的臭味。
“你又瞎说什么呢？再胡说不给你作了！”
“看你，急啥？切！”
“我那是看你可怜，谁让你说你老婆是母老虎呢？你们男人这样，不就是想让人同情的吗？”电话里，女人吃吃的笑。
“那你就再可怜可怜我，再考虑一下呗？”天亮依旧用玩笑的口气。
自己的婚姻，早就到了破裂的边缘。一直没有离婚，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已经二婚，并且有两个孩子，手里也没有多余的储蓄。一旦离婚，再婚的希望很渺茫。如果现在有合适的人愿意嫁给自己，他会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离婚。
电话里的女人，是开发廊的，名字叫小玲。她就很合适，没有老公，年龄三十多岁，人还长的可以，说话与服务态度也很好。
小玲手艺不错，天亮是她多年的顾客了，一直来光顾她。
时间长了，互相之间熟了，说的话自然就多起来，会涉及到一些私人的领地。
他们的关系，便慢慢延伸到更深的领域了。
天亮感觉小玲不是专门算计男人钱的女人。他们两个有过多次的深层交流。小玲从来没有主动开口问天亮要过钱，倒是天亮自己觉得亏欠，事后三百五百的会给她。
根据自己的判断，她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是真的喜欢自己。所以天亮常常以玩笑的方式试探她的意思。
“你放屁呢？想让我去作你两个孩子的后妈？我可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当第三者。我也怕你老婆提着刀来找我，别作梦了！”
女人在那边吃吃的笑骂着。这种笑骂，在她们之间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都是成年人了，天亮的意思，小玲怎么会不懂？但是他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顾客而已。一个开发廊的老板，对哪个顾客不周到热情呢？
难不成跟你有点什么关系就要嫁给你？
天亮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不一定是个褒义词，老实更多的含义是无能，无力。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蠢，像他说的那些话，其他顾客哪里会说？
自己一个人在古城打拼，真的不容易，如果找另一半，也要找个能力比自己强的，有安全感的，但绝对不是他。
只是小玲不能把心里这些话扔出去，只能用玩笑的口气直接拒绝。
“我不是开玩笑，反正你也是一个人，碰见我这么老实的人，还不赶紧抓住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天亮说着，脸上的笑容无法抑制的散开。
“嗤，你小心看看后面，说不定你老婆现在正拿着刀劈过来了呢！”电话里传出叽叽咯咯的笑声。小玲已经脑补出兰花和天亮打架时的样子了。
“哎，我说你别笑了，真的，我也想清楚了，这样耗着没意思。等她回来，我想商量一下把婚离了算了。”天亮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
也有点向对方用行动表忠心的意思。
“你到底来不来这里吃饭了，我不想跟你瞎扯了！”
“那算了，下次吧！我现在已经到了。”说话间不知不觉天亮已经走到糊涂面馆了。
老李糊涂面馆，是这一片生意最好的。虽然位置在大路边上的胡同里，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火爆。
这种以前在农村上不得台面的家庭饮食，现在已经登堂入室成了有名小吃。来古城游玩的人，是必定要品尝一下的。
面馆坐落在胡同口的南面，门口房子遮下的一大片阴凉，正好让客人们停车使用。
面馆入门，左侧是收银台，最里面是操作间，中间是就餐区，餐厅里两边依墙放两排红色的实木餐桌。
天亮选择了门口西边的第二张桌子脸朝里坐下，冲收银台里的满脸肥肉的老板娘扔出一句，“一大碗糊涂面”。
顺手把肩上的包摘下放在桌子右边靠墙的地方，继续低声说话:
“别挂啊？反正你现在又没有生意，闲着也是闲着，陪我多聊一会儿呗！”
很快，身着白色体恤，黑短裤，红围裙的漂亮女服务员，甩着短马尾，用咖啡色托盘端来了天亮要的大碗糊涂面。
此刻，面馆里人还不多，只有两三个。大概都是怕人多时太挤，提前来的。
小玲一般到下午才会开门营业，既然天亮想聊天，那么反正也是闲着，就陪着他东拉西扯的说会儿吧！
在小玲的眼里，天亮挺让人可怜的。天生一个强势的妈，什么都要做主，只能做个乖孩子。
偏偏哥哥又很能干，他便成了衬托哥哥优秀的负面形象存在了。
他自己一事无成，老婆又离了婚，娶了第二个却是个泼妇。据说，夫妻两打架，天亮竟然被老婆打伤，也真是奇事一桩。
天亮又让老板娘盛一盘素菜，一边吃，一边和小玲闲聊。
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心里常常会疑惑那些边走路边大声打电话的人，真的那么忙吗？
现在自己好像也是这个状况，边走路边打电话，边吃饭边聊天。
天亮觉得自己的聊天和别人是不同的，他只有在小玲这里，才那么放松健谈。
在兰花面前，他有一种压抑感，总怕自己哪句话会出错。
有人说，你在谁的身边最放松，那么她就是最适合你的人，你肯定爱上她了。
按照这个理论，天亮觉得自己是爱上小玲了。虽然以前两个人交流时，他没有这种想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觉得，有小玲这样的女人陪着，至少有个可以听听他说话的人。
他拿起碗里那只咖啡色的长调羹盛了一勺汤，送入口中，脖子上喉结一动，咽了下去。拿手机的左手，换了个位置，眼睛飞快的朝收银台的老板娘脸上扫了一眼，看有没有在偷听自己说话。
老板娘坐在柜台里面，身体坐的挺直，眼皮垂着，不知在那里专心做什么。柜台上的摆件遮挡住了天亮的视线。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在这里打电话。
已经通话好久了，手机有点烫。这时，手机里提示有新的电话打来。
“哎，你等等，有个电话进来，我接一下。”天亮对小玲说。
放下耳边的手机定睛看时，不禁眉头一皱，刚才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好像突然发现吃的正香的饭碗里出现一只绿头苍蝇的尸体。
天亮看着手机上的号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现在在哪儿呢？说走就走！孩子往这一扔也不管了！你不知道我得上班吗？”
刚才那温馨与幸福的表情，换上了愠怒责备与不满。
那双漂亮的剑眉，往中间簇着，在眉心堆起一块凸起。
“请问，你和李兰花是什么关系？”电话里传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这个男人是谁？他和兰花是什么关系？
“哦！她是我老婆。你是谁？”天亮反问着。声音里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电话那头的人，在向他说着，天亮一边听，一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的变化着。
“噢！是，是。”他嘴里不停的应着。
“………………”
“怎么可能？她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老板娘疑惑的看了过来。
“………………”
“那好吧，我这就想办法！”天亮满脸都写着沮丧。
打完电话，再看看眼前仅剩小半碗的糊涂面，他已经无心再吃了。仿佛里面真的落了一只苍蝇。
他知道，那只苍蝇早在他心里停下了。
算了，不吃了。伸手扯了几张餐巾纸，在嘴巴上左右随便一抹，扔进桌下的黑色垃圾桶。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黑挂包，到收银台结了账，出了面馆。
陆续有顾客擦身进来，吃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天亮从电话里得到了什么信息让他如此沮丧呢？真让人费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