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了一眼时间,四点四十五分。
秒针刚好,走过最高点,转向下一秒。
冰箱嗡的启动,里边有三个番茄,半包吐司,一沓鸡蛋,还有她吃剩下的,半盒香草味的八喜冰淇淋。
我可以做一份珍珠汤,番茄去皮,切丁;鸡蛋打碎,撒花。
没有青菜,她说她喜欢吃青菜。
我也可以做一份卤面,只有番茄炒蛋,未免太单调。再做一份炸酱,五花肉切丁,干黄酱甜面酱调稀,葱花热油,炸的喷香。
没有青菜,依然没有青菜。
她说她喜欢吃青菜,她说她喜欢吃豆芽。
现在去超市,抄近路需要十分钟,买生肉,手擀面,豆芽路程最短,第三个结账口速度最快,那个瘦弱的收银员从来不会问我有没有会员卡,她不会问重复的问题,对重复的人。
我可以在烧水的时候切菜,煮面的时候打卤。
如果她的猫能安安静静的不来捣乱的话。
猫,还有三天第二次去打疫苗,三天后是周六,周六她休息,我加班,十点开完会之后借同事的车偷偷拉着她和她的猫去诊所。
诊所没有停车位,向西五百米的商场有地上停车位,商场里三层的奶茶小店,有她喜欢的原味奶茶。
加红豆,不要布丁。
奶茶可以安抚她,却不能安抚她的猫,她总是替她的猫难过,有一天她的猫会做绝育,甚至她还没能做一次妈妈。
她有时候比猫还要难过。
那只即将会难过的猫就趴着餐桌上一动不动,餐桌上摆着我留给她的早饭,吐司和煎蛋,煎蛋吃了两口,吐司吃了一口。
她又起的晚了。
如果今天和她要好的同事没因为装修又请假的话,他们可以订一份外卖,兴许还能吃的多点,倘若请假了,可能又是便利店的面包和牛奶。
她现在可能会饿的要死,其实她每天都饿的要死。
那么明天换煮些豆浆,豆子在厨房下边第三个柜子的储物盒里,白糖在上边右手边第二个柜子的铁罐里,六点半煮好,七点离开的时候,倒在小熊的杯子里,七点半她起床的话,刚好喝的温热。
两勺白糖,浓郁又不甜腻。
豆浆要搭配面包店的椰蓉面包,她说转角的椰蓉面包有她小时候吃到过的味道。
面包下午四点半出炉,椰蓉面包只做二十个,最快的一次十分钟卖光,最晚的一次,六点还有最后一个。
那天我像淘到了金矿里的最后一粒金子。
那天是圣诞节,我们认识的第一个圣诞节。
圣诞节,还有二十四天。
电影,吃饭,逛街好像没有什么更多的新意。
在家里做一顿晚饭,烛光晚餐。
烛台,蜡烛,红酒,牛排,好的意面。
惊喜,和礼物。
二十四天时间,送一件礼物。
亲自动手,去掉周六日,还有十八天。每天中午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十八个小时,我还有十八个小时。
一个手缝的布娃娃?一盒纸叠的玫瑰花?一个圣诞老人的公仔?
或者,送一只狗?
一只狗和她的猫。
给狗起个名字,悟空,八戒,沙和尚,她喜欢的什么都好。
她喜欢什么。
她说街口咖啡店的萨摩好漂亮,那就买一只白色的萨摩。
那猫应该叫加菲,狗应该叫欧迪。
狗也不安静,猫也不安静,我也不安静。
我们应该安静的陪她读书,或者我也去读一本她喜欢的书,她说三毛的《撒哈拉故事》很好,那本书就放在床头。最下边的是她借阅的《普希金诗集》,她总是对卧在她肚子上的猫说,我曾经默默无语的,毫无指望的爱过你。她总是靠着沙发对我说,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她说我可以在阳台养一只八哥,八哥学会的第一句话一定是爱你。
可是我喜欢养鱼,热带鱼或者斗鱼,她的猫也喜欢我的鱼,一边喜欢一边吃我的鱼,后来鱼缸里只有一只清道夫,安安静静的趴着,紧贴着玻璃。
玻璃外是粉色的便签,便签她用娟秀的笔记写着贷款的还款日期,水费和电费的缴费日期。
她说赚钱的日子每个月只有一天,花钱的日子却每天都是。
落日的一抹余晖透过玻璃,夹带着一阵风吹动了便签,惊的清道夫一阵涟漪,猫立起耳朵,一跃而起,把桌上的盘子弄得嗡嗡乱晃,所有安静又静止的一刹那,门铃叮了一声响起,像专心听课的下课铃一样。
我呆了半晌方才想起开门,她站在门外,拎着袋子,对我说,今天早回来啦,买了好些吃的,晚上换我做饭给你吃。
我又急忙接过东西。
她抬抬胳膊,说,你看,我还买到了椰蓉面包。
我抬头,忘了一眼时间,好像刚刚,没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