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 献出奴才一样的力气,我们仅是渴望得到命运君主的恩宠
钱财大概是每个人的梦中情人吧,如若狂言了,那肯定是于我而言了。
这一年毫无痛感,对于本命年,我变得谨言慎行,尤其每当右眼皮跳起来时,基本上不会出门和轻易决定一件事情。怕有不测风云,蜗居在家里度过。我知道,这是一种消极心理,我也批判自己何时变成这般胆小如鼠,思来想去,这要源于从去年十一月开始的厄运不断,使得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对于钱财的渴望让我变得世俗不堪,每一块钱在我这里都至关重要,每一块钱都要有几百种怎样去花的设想。
当然,好在我不是唯利是图里唯一的一个人。
扁豆也是。
扁豆是西安人,同他认识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租过房子。他看上去有点猥琐,一笑起来,就没有看上去,就是猥琐了。
他是个信用卡业务员,每天风来雨去,跑遍石家庄各大商场与街道,等到晚上十点钟以后回来,抽着惆怅的烟,总要抱怨一番。
他说,石家庄市场太不好做了,今天我跑了很多地方,基本上都有我们的业务员已经去过了。
我说,挣钱没有那么容易的,你得坚持和适应。
他说,不是我的业务能力有问题,而是市场已经开发过很多遍了,实在是没有资源。
我不擅长接话,只是默默地盯着他听他讲。
他说着为何从西安来到石家庄的原因,当他提到钱时,我眼里放着光,他的眼里也是。我瞬间犹如奄奄一息的公鸡充满斗志。
令人担忧又尴尬的年纪,令人痛心疾首又好无改变的工作,令人难以维持又难以割弃的生活,这个世界上,不止我,和他,还有你。
人大多活的没有信念,对于成功的盲目追求就是名利。不知道名利双收时的风光,但知道那种风光是一件衣服,遮去了自己所有的羞点。
扁豆的屋子和我的屋子是一个整体的客厅,然后一分为二,我是明隔,有一个阳台和窗户,他是暗隔,只有一扇门,空间狭窄细长,除了床,没有可以站立的多余空间。
闷热的夏天,风都是高烧不退,别说扁豆没有窗户的空间,更是奇热。
汗臭味儿,脚臭味儿,烟味儿,加上热空气的发酵。当我打开他的那扇门时,就像跌进下水道里。我几次三番叮嘱他,勤换洗。他轻声嗯着,我知道这种叮嘱肯定无济于事。
扁豆是个早出晚归的人,一个月加班加点只为了多办几张信用卡,见他休息一次堪比六月里求一场大雪,办不到!每晚的微信运动里,榜单第一名稳稳地都是他的几万步。
抛却个人卫生来说,这种强大的坚韧不拔,很值得我去学习,莫非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也时常反问我自己,就不能取长补短学学人家吗?
在找工作的时候,尤为销售类,常听到月入过万不是梦,扁豆说他的工资也就一万一。
我咋舌,老子他妈三个月才一万。你为啥要说也就。我告诉他出去说话小心点,容易挨打。
他呵呵笑个不停,然后说,可是我一个月花销也大,根本剩不下,烟一天一两包,一个月就是七八百,吃饭一千多,每次办卡为省时间经常打车,一个月一千多,加上房租,还有其他。
他认真地算着这钱究竟怎么没的,他不知道,就是算花销,这对我也是赤裸裸的歧视啊!
我羞于开口算自己的,因为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可算的,总有一个个理由将钱挥霍尽。
逮到扁豆休息的机会了,那是他中耳炎了,原因是在一个算是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里,夏天日渐趋高不下的温度,让他的耳朵饱受折磨。他这一病便是十几天,去诊所吃药输液于事无补,又去市医院省医院检查没个水落石出,医生只是说无大碍,养几天就好了。这可急坏了他,一是扁豆自我感觉听力受损,影响工作效率;二是业绩要求很高,哪能腾出这奢侈的时间。
但疾病来一次,人肯定是要好好被招待的,所以人即便有时想力拔山兮,也会体乏缺力,严重点讲,神经错乱,胡思乱想以致轻生。
扁豆这个中耳炎,去诊所不行,去市医院不行,后来拉着我陪他去了省医院,结果给的药都是一个样。这次可是令他好好歇够了,十几天的折腾,最后无恙。
那个狭长窄小,无风闷锅似的的居住地,已经不能用蜗居来形容,堪称是一个蜂巢格子,简直是“蜂居”。
扁豆托中介重新换一个地方,搬家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每次提起都兴奋过度的那个卧室。
嗯,果然是上个的五六倍之多,24层,他开着窗户,大风嗖嗖地吹得人脸颊清凉。
我以为,屋子大了,应该会整洁一些。事实上我预判错误,期间找他,推门而入,味道还是原来那个味道,只是淡了些,满床的东西东扔西放。
一再强调让他收拾,扁豆说太累,回来就不想动。
收拾,这种极具建设性的意见,往往在他身上无果而终。
说起扁豆回西安的原因,是他在我这里住了半个月之后走的,当然并不是因为他自带气味而赶走他的原因,而是这样一个月入过万的人攒不下钱。
用扁豆的话来说,这儿挣不了钱,违背了曾经来这里雄雄壮势而立下的诺言。这糟蹋岁月的事,对他来说就是作奸犯科了,怎么能干呢?
我也掰着指头算钱,算时间,我疯狂地流着汗。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扁豆回西安的前两天,我的那个小面馆停业了,停业也就意味失业。
从美食城搬家那天,整个心情都是低落的。用成哥的一句话讲,我他妈失业了。他在开车的时候不愿多瞧我一眼,那句话带着极大的戏谑和鞭策。我根本没有计划好往后的日子里我会做一些什么事情来养活自己,我目视的前方,就像我的目光一样空空如也。
搬完家我像一只弓着背的皮皮虾一样趴在床上,正午时分,阳光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的温暖给到屋子里,也给到我身上,这是全世界最好的安慰和温暖了。
而我,身为人来说,不知廉耻和吊儿郎当的精神是没有上限的,我做着一个双子座最典型的双面人性格,一面在心里极度不安和诚惶诚恐,一面又在极力适应这空荡和恬不知耻。
一个二十四岁的人,掐着指头算,还有三个月就步入二十五了。年月的铁面无私审判着我,我毫不察觉自己所犯何罪而跪在堂下。此时,挂在屋子里的钟表,嘀嗒、嘀嗒如同杖责我的板子声一般响在心间。
贪图享乐,延误工期,对时间王法的藐视……一条又一条的罪名罄竹难书,我不得不招供。喊冤的那一刻,我声音抖的厉害,我伏法认罪了却还奢望有一丝丝判改的可能,也奢望这一切能从头而来,或许这一年不会像今时今日这般落魄。也或许,无论怎样变过几条人生轨迹,落魄和卖惨是不变的终点。
停业后这些和扁豆说过,他抽着烟风轻云淡地说,为什么不去他们公司,月入过万!
去他妈的月入过万,我说你都干不下去了。
他的脸仿佛在表现一个孤胆英雄。
同一个世界,无数种生活,不偏不倚,我在一个君主制威严的生活里,那里的人,都是奴才,眼红君主身边的红人,自我幻想,君主何时重用我。
献出奴才的力气,不止扁豆,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