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小姐

每年的春天一到,实际上也不意味着甚么。然而禽兽们终日叫唤骚动不休着实令人烦躁不安,百花已开,蜂蝇乱舞,岁月自若往复来去,阳光如旧,星月不老。然而勃发万物在秋秋小姐看来却是无尽的悲哀。秋秋小姐生得美丽,美目樱唇面白,长发及腰,袅袅长裙,极其舒雅端庄,然而不幸的是老天爷给了伊一双废耳朵,伊是个聋子,除了这,伊依然堪称完美。

老天爷向来无非最热衷干这样的事,遭一半人恨,也教一半人顺心遂意。

秋秋小姐忍受着不为人知的苦楚和悲凉,二十七岁时嫁与了大伊十岁的男人,那男人在菜市场贩卖鸡鸭鹅,做的是禽畜生意,似乎也有钱,离异有一幼子。那时节秋秋小姐还整日待字闺中,家门是迈不出步的,甚至从未动过嫁人的心思--想想看,一个聋子!这似乎是可笑至极的!秋秋小姐总这么告诉自己。而伊的父亲,却恨不得伊早点出阁离开这个家哪怕远走高飞而去,伊的娘也渐渐对可怜的女儿没了耐心,逢人便诉苦,四处央人给伊找婆家,伊的亲哥倒也没有不耐烦,然而那位家嫂只差没往伊脸上吐痰。伊只好想着若自己是伊也会赏自己耳光的,伊的心早硬了,全无脾气。然而伊的一位姑妈,正好摆摊在菜市,这位刻薄又能干的老妇逮着了那个离婚男,看上了他的门市家业,便四处奔走起来,不出一月这门亲便定下了。秋秋小姐左右都是苦水,便也从了规劝,做了禽兽门市部的接手老板娘。

最初的日子总是无忧的,或许世间的女子都能领受到这番心情,犹如新生儿初生那般新奇而充满希望的感觉。人们都道秋秋小姐苦尽甘来过上了好日子。只有秋秋小姐自己心知肚明,伊开始往来于菜市场,与鸡鸭鹅为伴,与刁蛮的顾客周旋,杀鸡宰鹅,从鹅腹中掏出血淋淋冒热气的内脏;讨价还价,明抢暗争,人们渐晓这美妇原竟是个聋子,好奇人都好吃一惊替伊捏一把汗,同行们更是兴高采烈地要看伊如何叫卖,等着看伊出丑。

然而他们不知,秋秋小姐虽然耳聋却目明手快,伊的称台旁摆了厚厚一打本子,用来写字,来人一开口讲话,伊立刻飞快地写出来给他们看,毫不耽搁功夫, 几日下来,伊熟练了,也有了笑容。人们不知晓,伊从前是念了不少书的,并且成绩奇佳。

世间的造物主总会冷漠地从人及万物身上夺去某些东西然后硬生生回报以另一些东西由不得人选择。秋秋小姐的人生或许便是如此,伊从小便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成长,人们都断定这个孩子注定要尝尽人间辛酸,让伊入学不过是人们的微微慈悲之举罢了,况且伊还有一对不算坏的父母。然而事情似乎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伊学得极好,字也写得极佳,靠着先生的手势比划以及伊明锐的眼睛,硬是无声无息地学完了所有的课程,并且拿了不少满分。

然而这又有甚么用呢!伊的同学们这么想道,大人们这么想道,甚至伊的初中语文老师在教了伊一年后感叹道:“学的再好,终究不过废物!” 不晓得这位老师是出于怎样的心思,但总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这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先生。尽管如此,秋秋还是念完初中再念完了高中。虽然不能猜测伊是否会有过人的人生阅历或成就,但可以肯定的是伊绝对不是废物。

许多个令人们不能接受的让人饱受苦痛而又无能为力的事,就在深刻地不断地折磨与沉重的无奈中悄悄的不经意的都接受了。

往后的时光秋秋小姐几乎都在菜市场度过,人们后来都误以为伊生来就待在菜市里、在鸡鸭鹅们中活过来的一样。人们一开始总对伊喊话,慢慢地才想起来这是个聋子,那反应几乎像是上了伊的当那般令他们不悦,后来他们接受了这个事实,都明白了只有当着面对秋秋小姐讲话才有用处,因为说完伊也就明白了,并在纸板上快速地写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然而遇上不识字的,看着伊手拿纸板在写字,反倒像是受了屈辱一般,破口便大骂伊,伊红着脸难过着。可是鸡鸭们扑腾着羽翅伸长脖颈唤回了伊。市场里的熟人开始还是客客气气的,转念伊到底是听不见的,后来便“聋子聋子!”当面唤伊,秋秋小姐不会恼,伊有时候不想写字,便用手比划,人们试着也学比划,后来究竟发现用手比划有时竟比开口讲话要省气力多了,倒也是欢喜了一番。

而伊的男人,见伊能干便立马开除了原先的一个雇工,全然已经把门市都交给了伊,自己清闲玩乐去了。

秋秋小姐自知不如人,毫无怨言地经营着店铺、经营着生活、经营着伊的人生。所有人都已忘了伊也是可以说话的。

每一个夜幕降临,伊的丈夫便醉醺醺地来店里收账,秋秋小姐如数上交。自己则打扫收拾,喂了鸡鸭,这才闭了店门归家。伊虽然整日在肮脏杂乱、恶臭不堪的菜市场奔波劳作,却也是干净利索的,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用一块花头巾罩住,身上围着罩衫类似的长围裙,手上穿着防水手套 ,脚下是长筒水靴,伊面色因忙碌而略显绯红,仍不失白嫩细腻,整个人不显臃肿马虎,如此,伊依旧是个美妇人。

然而伊回到家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又得钻进厨房去准备晚饭,男人则在喝酒,老妇人在抱怨,孩童在哭闹。伊不敢怠慢,像女仆一样侍候他们。伊不晓得如何跟丈夫相处,跟这一家子人相处,伊只觉得自己本就该如此劳碌,伊总是日日忙至深夜才能罢休。

毕竟自己不如人--伊总是这么想道。于是伊就像个女奴一样听凭差遣发落 。

一开始秋秋小姐的日子还算过得安生,他们对伊还算是好的,秋秋小姐这么认为。他们一家子极少讲话,也不对伊说话,然而跟一个聋子说什么话呢?大抵人在脆弱无助的时候总会寻求与自己相近的处境或令自己安慰的理由。“不说话倒好!”伊想,“这大抵也是没甚不正常的。”,毕竟自己不如人,伊想道。伊很快悉熟了所有这个家里要干的活计,洗衣、做饭、清洁、侍候他们,伊很能干,气力也足,把一切弄得顺当又井井有条。他们觉得伊果然有用处,干那么多活,也理应当然。秋秋小姐也认为理应当然。大抵婚后的女人都不过如此罢?伊在心里默念着,以为这就是大约所谓的妇道。于是这个女人像一头默默无闻的牛一样任劳任怨。

于是婚后未满一个月便被拉到了菜市场,在新的那片田地里耕耘。

然而伊的男人似乎开始终日醉酒,然后突然就暴怒如雷,全然没有了新婚时的温和,过去的安静日子已一去不返。这个汉子会冷不防地跳起来砸东西 ,大骂小孩,骂所有人,骂伊。

“废人,滚开!”他总是这样骂道。

伊听不见,便当什么也没发生。

那四岁孩童从他面前过去,他赏了他一耳光,把孩童刮到墙角,孩童撕心裂肺大哭。

伊冲过去带走了孩子。

老妇人也比自己的儿子好不了多少,伊一见着秋秋小姐张嘴便骂,骂伊是“贱人”、“牲口”、“烂货”和“废物”。像只愤怒的老母狗那样凶恶。

秋秋小姐总是等他们都睡去后才来收拾残局,伊平静得没有落一滴眼泪,奴隶哪里又有选择的余地呢!

“我又能怎样呢?”伊想道,“又能怎样呢”,伊还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然而伊很快就能平静下来,伊似乎什么境况都能接受。

然而恶人已原形毕露,对伊下手了。他常常捉住伊,给伊巨大的耳光,打得伊眼冒金星,他折磨伊,像虐待犯人的大官差那样殴打伊,伊无力抵抗,晕死过去几回,又痛醒过来。伊休了几回业,伤好后又卖鸡杀鸭拔毛去了。

伊不敢回娘家去,更不敢告状,伊哪里说得出话呢!掉进虎穴是甚么感觉? 就是秋秋小姐现在的处境。伊逃跑过几回,都被捉了回去,赏伊的拳头更是变本加厉,伊终于放弃了逃跑。年轻的女奴就这样在小镇的春秋里舔舐伤口,永无天日。这一年伊正好三十岁,没有孕育,没有希望。那继子却与伊十分亲近,可怜的孩子自认与伊同病相怜。

有一日,菜市的熟人看见了秋秋小姐脸颊上的伤疤,大抵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打你了?噢,没良心呐!”与伊最熟的女人四金拉着伊问,伊摇头否认。

“你真蠢啊!”那女人叫道。

于是熟人们都知道了秋秋小姐被殴打的事,秋秋小姐颜面尽失,恨不得拿菜刀抹自己的颈子。然而事情总是很快过去,人们很快地就习以为常了, 只有又见到秋秋小姐脸上的新伤时,这才又热烈地讨论一番。生活大抵也就这样,毫不作停留,干干脆脆很快地一笔勾销。

卖五谷豆类的银枝大妈看得真切,伊给秋秋小姐出主意。

“你身上要有一把刀,”伊拿起手上闪亮的尖锐匕首,“喏!这样的。”伊道。

秋秋低着头默不作声。

“再打你,就捅了他!”银枝大妈低声道,“哪怕捅死了,也不判你!”伊道,恶狠狠地把刀啪在桌子上。

秋秋小姐根本不看伊,伊泄气地直摇头。

“可怜的人呐!老天爷呀!这可怜人的结局究竟要不妙了!”老女人看着秋秋小姐的背影每每叹道。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一天夜里,秋秋小姐从菜市归家,有一辆车停在了门口,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伊提心吊胆地进去了,伊知晓他们在喝酒,歹人喝了酒铁定不会给伊安生。伊小心翼翼进了厨房,又炒了两个菜,战战兢兢地端去给歹人招待他的朋友们,伊像牛一样低着头颅。

伊一进客厅,所有的目光便聚到伊身上,男人们停止了交谈,像是饥饿的鬣狗见到了肥兔一般,可是愚蠢的兔子并未发现危险,伊的眼睛只放在自己的一对鞋尖上,但见伊放下最后一个盘子的右手抽离桌面之前,另一根肥厚的毛茸茸的大手撸住了它。这一捉使秋秋小姐如遭雷劈般尖叫起来,惊弹了出去。男人们则放肆地爆笑起来,而伊的男人似乎正是这作恶剧的挑起者。秋秋小姐失魂落魄跑到楼上,去平复因受辱而破裂的心脏,这才无声地哭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

秋秋小姐在厨房里默默啃食残羹剩菜的时候,偷偷瞅见了玻璃窗另一面那些歹人们依旧在喝酒猜拳,似乎正在密谋甚么罪恶,伊又惊又怕,碗筷也未清洗便悄悄从另一道门溜回了睡房。

伊恍惚地要进入睡梦中时,感觉房门被撬开了,伊从床上惊跳起来,惊恐中捻亮了灯,这才看清了闯入的人,正是那个歹人,伊的丈夫。他的后面是另一个男人,正是餐桌上撸住伊的那一个。两个歹人满嘴酒气,邪笑着靠近伊。结局真的要不妙了。秋秋小姐的破心肝似乎要蹦出喉咙,伊似乎要断气了。

然而伊颤抖着,看准了房门,奋力想冲出去,可是男人一转身便捉住了伊,把伊甩翻在床上,压倒了伊,擒住了伊的手脚,绳索勒紧了伊的双臂,苦命人尖叫挣扎着,哭喊着,像哀嚎的绝望困兽。伊从未想过死,这时却极度求死,伊似乎已看到自己死去的样子。老天爷已然不顾伊的死活,伊终于才体会了生无可恋的感受。而对伊下手的,捆绑伊的,正是自己的丈夫,伊的男人。伊被他害了,他捆了伊,把伊扔给别的男人, 随后他出去了并锁了门,他卖了伊。

人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往往滋生出极强大的意志和力量。恶男向伊扑过来时,伊敏捷一翻身,恶人扑了空,额头撞在了铁床的柱栏上,疼得他直叫唤,这女人趁机一踹,把恶人横着踢下了床,重重地好吃了一摔,勇敢的女人不知哪来的气力,硬是用身体生生顶起了床铺的一边,再用尽全力一 推,凭空立起的床铺重重地倒向一边,把恶人压在了下面。

趁这空当,秋秋小姐迅速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剪刀丢在地上,自己像大虫子一样蹲下去 ,两个脚拇指分别穿进两个剪刀把孔,打开了锋利的剪子,被捆的双手往下压,绳索接近剪刀尖,瞄准了双脚一合拢,绳索便断了。这才起身,抓起椅子又给了正欲爬起的恶男一顿打,恶男受不住苦刑,求饶着呜呜地呕吐起来,一脸血水一脸污物。伊索性干到底,扭绑了他。

伊从衣柜里翻出了另一捆绳索,伊是备有那些东西的,并且每天检查一遍。伊打开了窗户,把绳索一头绑在墙角外露的水管上,一头扔了下去 ,伊赤脚爬上了窗户,顺着绳索像壁虎一样逃走了。

伊跑过寂静的街道,深夜的鸣虫未眠,像是在欢呼鼓舞伊,河水静静流淌泛着月光,桥上有两座夜灯,垂柳在水边轻拂,远处有夜车的灯束射过,忽明忽暗,伊跑进了小巷子,夜游的猫给伊让道,繁花的夜香细腻绵长,伊跑过破烂的菜市场,直来到四金的楼下。

伊捡了一颗小石子,投到二楼的窗上。房里亮了 灯,窗子哗一下拉开了,伸出一颗头颅。

“噢!秋秋!”

正是四金。

四金的主意是逃走,带上钱财去远走高飞。正合了秋秋小姐的心思。

于是伊连夜返回虎穴,那绳子还挂在老地方,伊又像壁虎一样攀了上去,那屋里没动静,被俘的那货已睡着。伊翻出了百宝箱,里边只有一张银卡,伊带走了它。

“叫我如何轻易放过他呢?”秋秋小姐想道,“绝不!”伊道。

于是伊跟四金说了自己的计谋,伊要卖掉那个门市,所得钱财装满自己的腰包。四金满口同意,在天亮的时候伊们有了万全之策。

伊在四金那里躲了几日,四金照常去菜市场摆摊,一边留意敌情一边撒播广告:秋秋小姐的店紧急转让。

再过三日,秋秋小姐来到了菜市,像往常一样美丽,只是没了那身杀鸡套装。这世间的东西,得到和拥有的人与垂涎欲滴做梦都想得到的人心境是有千差万距、天壤之别的。四金小姐的广告一出,垂涎欲购之流蜂拥而至,秋秋小姐刚坐下,他们便围住了伊。秋秋小姐不慌不忙,在桌上摊出了纸笔。

四金站在桌旁充当翻译皆跟班。

“别争了,我老板说了谁出价高归谁,最低要租十年,听清了莫?”伊说。

人群一阵反对骚乱。

“那么,六年!六年,不能再少了!”伊又道。秋秋小姐看着众人不语。

“那一年多少租金?”人们问道。

“一年三万八,再便宜不过了!”四金宣布道。

“啊噜!”众人又一阵骚动,嫌太贵了。

四金只管看秋秋小姐的眼色行事。伊只大声道:

“别吵吵,没钱要的就别来添乱,会做生意的哪会在乎这点本钱,看热闹的都滚吧!”

果真有不少人灰溜溜走开。

“这店是你的莫?我是说是用你的名字办得莫?”一个肥人叼着烟问秋秋小姐。秋秋小姐笑而不语。

“这里,伊说了算!”四金指着秋秋小姐大声道。

“能再少点不?租金?”肥人问。

“那你出多少?”

“三万!”

“三万七!”

“三万一!”

“三万七!”

“三万六!”

“好!那么。”四金道,

“统共是贰拾壹万六,统共六年。”

伊捉住肥佬的拇指,在秋秋小姐准备好的租契上签了字画了押。

完事大吉。

伊们从银行里领到了不小一笔钱。

秋秋的恶棍丈夫并不知晓店铺已被伊转让出去,伊仿了他的名字笔迹,拿去签字收银子了,简直小菜一碟。

伊仍未肯罢休,要再修理他一顿才解气。

伊乘着夜雾潜回家中,那个恶人似乎泄了气,正坐在屋里看电视,伊原本想拿根铁棍偷袭他,打他一顿,但伊到底不是作恶的人,也太冒险,伊打消了这个念头。伊转身要溜走时发现那孩子正蹲在门外一棵树底下哭泣,小泪脸花花,他也发现了伊,他的继母,孩子止住哭泣,站了起来。他的继母向他伸出了手。

一刻钟后,他们就到了几里开外的一条街上,孩童紧握着女人的手,女人的心痉挛着。

孩子闭嘴不言,因为他知道他的继母是个聋子,跟伊说话简直白费力气,或者他不想叫伊难过。最后他们在一个小餐厅吃了晚饭。

“不如就把这孩子带走吧!”秋秋小姐突发罪恶地想道。

“肯定有够他受的!”

“但,不论在哪儿总比那个家强!”又道。伊内心剧烈地争斗着。

然而孩子已经快要挨着伊睡着了。

于是那天夜里他们就在一个小旅馆里住下了。

清晨的阳光温暖明媚,秋秋小姐领着孩子正在遥远的某处街上走着,孩子很快乐,嘴里一直“妈妈妈妈妈”叫唤着,像唱歌一样。秋秋小姐晓得这个孩子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娘,伊的心肝又痉挛起来,伊备受煎熬。

最后他们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伊知道这里装满了路监器,伊看到一个佝偻着的似乎已有一百岁的拾荒老太太,正在掏一个路边的垃圾桶,伊便指着那老人告诉那孩子:

“你跟外婆在这里等一等妈妈,妈妈很快就回来,这个老婆婆就是妈妈的妈妈。”

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大黑鸟似的老太太。这一忽闪,秋秋小姐逃走了。

伊感到了无比的轻松,这一生从未有过的解脱和舒坦。

然而那孩子,跟着拾荒的老鸟游荡了几条街,受惊的路人拦住了只顾翻垃圾箱的老太太,伊这才发现自己背后跟了个孩子!伊警醒地护紧了自己的袋兜。

“她是我外婆!”

孩子告诉那些人。他们将信将疑走开了。

老太太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孩子,孩子却丝毫不怕伊。

“好,那你跟我走!”老太太说道,那声音像是老鸭子一样嘶哑。

“我们去哪儿呢?”孩子问伊。

“我要把你卖掉!”伊佝偻着自顾前行一边道。

“卖掉干嘛呢?”

“买肉吃!”

“噢!”

孩子叽叽笑着,只把说话当游戏罢了。

“那么,你会杀了我吗?”他问伊。

“会的。” 伊慢吞吞道。

“像杀鸡一样杀了我?”

“是的。”

“我不怕你!”孩子说。

“你等着瞧吧!” 老鸟哼哼道。

然而他们最后走到了一个大门口有人穿着迷彩扛枪站岗的地方。孩子这才害怕了,躲在老人身旁。

老人招出来了一个大盖帽的,告诉他:

“我捡了个娃......”

因为恐惧而大哭的孩子就这样被这个大盖帽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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