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珍珠

“景山路,来?”

陆晚对着电脑苦思冥想,一旁的手机叮咚一声,她瞥了眼屏幕,准备翻过手机继续奋斗。

又叮咚一声,“确定不来?”

陆晚拿起手机,点进对话框开麦,“社团没人竞选社长,朕的江山堪忧,哪能还想着纵情声色?”

五秒钟后,沈诺电话来了。

“还没找到愿意的?去年晓晓她们日系社招了十个人都不到,她们都已经选好了,你们社团去年不是……”沈诺使劲回忆,“我记得报名表都填到背面了,怎么说也有五六十个了。”

陆晚在电话这头沉默。

“真的…一个都…没有?”

“嗯。”陆晚从鼻子里嗯哝一声。

沈诺:“我待会回去,喝奶茶吗?”

陆晚:“喝。”

等沈诺踏进宿舍的时候,陆晚已经敲完了半页纸的大纲。

陆晚接过奶茶,又给她拿了吹风机。

“这么大的雨,干嘛非要今天去逛街?”沈诺直接钻到陆晚面前,将有些湿漉漉的脑袋晃了晃。

陆晚很无奈地插电,帮她吹头发。

“这不是降温么,我冬天的衣服都寄回家了,只能出去买了。而且,我到校门口雨才下大的。”

沈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小嘴咬着吸管,不可思议道,“你进传销组织了?”

陆晚一愣,“嗯?”

刚刚写的半页大纲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沈诺仰着下巴指了指,“你确定这样洗脑有用吗?”

有没有用她不知道,反正三年前她就是被前社长这样忽悠上任的。

沈诺举起桌上另一杯奶茶,递到陆晚嘴边,“我听说前社长留学回来了,你可以找他帮忙。”

陆晚一大口含着黑糖珍珠的奶茶差点没嚼直接咽下去。

“真的假的?哪得来的消息?”

“还不是广播站有他的小迷弟,说沈学长回来了,要一起约吃饭。”

陆晚感慨,“长得帅果然历久弥新。”这位在学校颇有名气的沈约沈学长,曾是学校广播站的站长,以及文学社的社长。

传言每星期到他广播那天,操场上散步的人巨多,只是陆晚入校的时候他已经大四,可能忙着实习毕业,她没机会看看这传言是真是假。

后来宿舍几个除了沈诺全去文学社报名,想要一睹帅颜,只是新社员见面会他有事没去,大家本就三分钟热度,也就不再提他了,陆晚记得当时她还失望了好一会。

事实证明沈诺的质疑是对的。

陆晚预备晚上开半个钟头的洗脑大会,好好和他们说说当社长的好处,结果一百来号的人就来了寥寥二十几个,还都是和她关系好的,不至于让她说完没个鼓掌的。

她这么用心写的大纲,一下子失了用武之地。

晚上回宿舍,陆晚拎着电脑一个人走在梧桐树下,寒意沁到骨子里,她连打几个冷战,暗骂了一句这破天。

明明都三月份了,那天下雨之后也开始回温,怎么就又开始降温还刮风?亏得她今天为了开会严肃点,还特地在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西装外套,不然她可能没命回去见沈诺了。

陆晚裹了裹外套,加紧脚步。

“咚”一声,陆晚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随后被对面拉了一把,才勉强站稳脚跟,不至于跌倒。

她盯着对面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又因天寒,愈加白皙的皮肤下微微搏动的青筋格外明显。

“同学,你没事吧?”

陆晚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吃痛的额头,视线缓缓上移,眯着眼睛愣了一会,“社长?”

对面似乎心情挺好,唇角上扬,“陆学妹,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

陆晚声音打着颤,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和沈约这个前社长其实不算熟,大一刚入校听说文学社活动学分好拿,又有个帅哥社长,她就和舍友报名了,直到大一结束她才算和社长正式见面,是来和她说换届的。

怪她当时刚上大学,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这么一个距离自己一米不到口才好相貌好的大帅哥几句话一说,她就有了要为文学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念头,还一度觉得这种好事竟然落到她头上了。

现在想想,只道当时太天真。

沈约:“要不要去奶茶店坐一坐?”

陆晚想拒绝,现在她只想马上回宿舍洗个热水澡然后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但是她,“好。”

果然这声音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有蛊惑力。

沈约很自然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现在社团换届开始了吧?”

说到这陆晚就有点郁闷,瓮声瓮气嗯了声。

“看样子还没找到合适的?”

岂止是找不到合适的,分明是连一个愿意的都没有。

陆晚又嗯了一声。

“看来我当年找到你算幸运的了。”

陆晚腹诽,那可不。

沈约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笑问,“要不要我帮你?”

“嗯?”陆晚眼前一亮,如果可以,她很愿意将这个重任交给前社长去烦恼。

自从做了文学社的社长,她觉得馨儿在学生会做部长都没她累,没她忙。

两人走过梧桐林荫大道,经过两所超市,推门进了奶茶店。

沈约:“喝什么?”

陆晚:“我要黑糖珍珠的。”

沈约朝着收银员,“两杯黑糖珍珠。”

奶茶店里人不算多,陆晚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点开手机,看到沈诺发来的信息。

七点一条:洗脑大纲有没有派上用场?

七点五十一条:还没结束?没有你的宿舍是多么寒冷。

然后又跳出一条:下雪了,要不要去接你?

陆晚握着手机,偏头望了望玻璃外,细细的雨夹雪,路面早已被洇湿,看来前几天买来的裙子又要晚几天才能上身了。

她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敲打着:遇到前社长了,十分钟后雪没停就来接我。


“下雪了。”沈约将奶茶放下,循着陆晚的视线看向屋外,“我来的时候A市都有人换上春装了。”

陆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这应该也算得上春装。

“社长刚刚说帮忙,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沈约缓缓说道,“文学社向来事情多且杂,而且社团和其他组织相比,福利很少,老师也不太重视。”

陆晚使劲点头,过去三年,她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那就为社长这个职位谋点实际的好处,再选两个副社长,应该会有人愿意。”

“副社长的事我之前就在考虑,也已经敲定人选,那谋取福利的事就拜托社长了。”陆晚满脸郑重,不给他一点反驳的余地。

沈约轻笑,“好。”

“既然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法,那社长,我就先走了?”陆晚两根指头比了个离开的样式。

“加个微信吧,要是事情有进展我好直接联系你。”沈约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已经点开微信页面递给她。

陆晚接过飞快输入自己的手机号,还给他,“谢谢社长的奶茶了,再见。”

沈约指了指外头,“雪还下着,我送你回宿舍楼?”

“不用麻烦了。”陆晚指了指门口,“我舍友来接我了。”

沈诺站在奶茶店门口朝她招招手,陆晚拿起电脑包离开,突然想起沈约也是沈诺在广播站的站长,问道,“沈约你也认识的,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沈诺瞟了一眼屋内,“我和他不熟,懒得进去了。”

过了四五天,陆晚接到了校学生会的通知。

让她去领奖状,学校盖章的奖状是可以写到简历上的,然后晚上就有三个人来跟她报名,果然是名利动人心啊。

她给沈约发了条微信:找到人选了,谢谢社长出手相救!

一直到晚上也没有收到信息。

再一次收到消息是一个星期之后,“最近分公司要走的流程很多,一下子找不到足够的人手,可以请你来帮一下忙吗?事情结束了请你吃饭。”

陆晚几乎没想就同意了,她和沈约不算很熟的朋友,所以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应该也不会找上自己。

问清了公司地点,她打了个的过去。分公司离学校不算远,大概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沈氏集团有限公司第三分公司。

光看外表就够有钱的,循着沈约给的路线,陆晚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办公室。

“陆学妹,这份文件需要去工商局盖个章,辛苦你了。”

然后陆晚又开始打的,跑腿。这工商局离分公司还贼远,等她赶着下班的点之前盖好章,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夜幕四合,城市开始亮起盏盏灯火,看着沈约还坐在办公桌前拧眉想着什么,也不好意思提请吃饭的事情,她也不是贪一顿饭,她就是饿了。

“沈社长,我先走了,你忙吧。”

沈约喊住她,“说了请你吃饭,你忘了我还记着呢。”

“你不是忙着吗?下次吃也一样。”

“下次是下次,这次是这次,走吧,也没什么事了。”他合上文件夹,拿上外套就准备走。

陆晚用手捋了捋头发,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刚看到你手上这条手链设计还挺特别的。”沈约坐在驾驶座上,随口道。

陆晚低头看了看手链,“这个是沈诺她哥哥大二那年圣诞送的,我们宿舍每个人都有一条,我也很喜欢它的设计,所以一直戴着。”

“你舍友这哥哥还挺有眼光的。”陆晚从后视镜里看到沈约不断上扬的嘴角,有些莫名。

但还是接着话题,“是啊,所以为了答谢他,我特意在隔年端午节之前真空包装了几个我妈做的粽子,让沈诺帮我送给她哥哥了。”

“嗯?我没收到过啊。”

“啊?你说什么?”陆晚见他嘴巴动了一下,然后就仅仅动了一下,什么也没听见。

沈约抬眼看了看红绿灯,掩饰道,“我刚问你想去哪里吃?”

接下来就是换届,毕业考试,聚餐以及各种各样的毕业前事项,想到校园生活马上就要成为昨日,陆晚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晓晓,馨儿,你们都准备回家那边工作了吗?住的地方找好了吗?”此刻沈诺化身知心大姐,挨个关心。

晓晓:“我妈托关系帮我进了我们那挺不错的一公司,离家不远,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说完她半杯啤酒下肚,染红了半张脸。

馨儿:“你们知道的,我一直想当老师,现在教资证拿到手了,我家那边小学的初试也过了,等开学了,只要试讲能过,我……”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是一名伟大的人民教师。”

陆晚看出来了,馨儿已经上头了。

晓晓指着陆晚,“诺诺肯定回她爸公司,小晚,你想好去哪了吗?”

沈诺搭上陆晚的肩膀,“咱们小晚说过,要留在这拼搏,成为一名独立的女强人,是吧小晚?”

“我其实还在考虑。”陆晚眸内含着雾气,举起啤酒,咕嘟咕嘟就是两罐头下肚。

酒过三巡,三个人已经东倒西歪,沈诺靠着椅背,慵懒地晃着半罐啤酒,然后一口气闷了,刚从冰柜里拿出的啤酒惊得她直打了几个哆嗦。

她摇了摇对面的两个人,“你们精神点别睡着啊,我待会就送你们回去。”

大三结束的时候,为了离实习公司近一点,晓晓和馨儿两人就去外面租了个小房子,宿舍就剩下两个遗孤般的小孩。

沈诺掏出手机拨号,一边去老板那结账,一边眼睛紧盯着三个烂醉的人,“小姐,一共五百六十元。”她打开付钱码对上去。

“什么事?”手机那头传来疲倦低沉的男声。

沈诺附耳过去,“哥,我们宿舍的都喝醉了,你来接一下我们呗。”

陆晚红着一张脸,在饭桌前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环望四周,嘟囔道,“人哪?不是说要喝通宵吗?怎么都走了?”

“喝通宵你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emmmm~”陆晚捧着自己发烫的脸蛋,抿着嘴直笑,“我觉得我现在就爬不起来了。”说完直直嗑在桌子上。

“咚。”声音不大的一声倒把她自己惊醒了。

一旁的沈约想去扶她,谁曾想她自己先起来,转过头笑眯眯地盯着他,“沈约社长?你也来吃烧烤啊?”

她扫视了几圈面前餐盘上的食物,终于在原先沈诺的盘子里找到了一串幸存的脆骨,她拿起递到沈约面前,“为了感谢你上次帮忙,随便吃,我出钱。”

沈约靠过去,呼出的气息萦绕在陆晚鼻尖,她晃了晃神,往后退了退,笑嘻嘻,“社长,这串冷了。”

然后就将已经递到沈约嘴边的肉,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

第二天陆晚睁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她摸了摸枕头底下,起身翻了翻外套掏出手机。

九点钟沈诺发来:中午广播站聚餐,就不和你吃饭了。

十点钟宿舍群里有一条信息,沈诺发的:给你们点了粥,十点半到。

她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了,连忙下床开门,门口却空无一物,嗯?难道外卖小哥迟到了?

空荡的宿舍走廊昏暗静谧,因为快毕业了,这层楼基本上都搬出去了,除了几个不想在C市工作也不愿意住酒店的同学,还包括不知道自己该回家还是留下的陆晚。

“吱~”厚重的大门带着年代感缓缓被拉开,光亮一点点投射进来,慢慢的整个走廊都亮堂起来,陆晚觉得自己结了一晚上的铁锈开始松动,她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全身的筋骨,进房关门。

估摸着是沈诺知道她醒的晚,醒了就可以直接去食堂吃午饭了。

“咚~咚~”陆晚刚钻进洗漱间挤好牙膏,就有人敲门。她探出脑袋,这时间估计也只有宿管阿姨了,肯定是来嘱咐她毕业离校的事情,喊了一声,“阿姨,等我一下就来。”

房门打开,沈约盯着面前凌乱着头发,很明显刚起床的人,似笑非笑地重复了句,“阿姨?”

陆晚觉得自己受了惊吓。

她用手快速梳了梳自己的头发, 然后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和嘴。“社长,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能进来?”

“沈诺托我给你送个饭。”沈约将几盒饭菜提到她眼前。

黄焖鸡的浓香和紫菜蛋汤的清香纠缠在一起钻入陆晚鼻子内,她咽了咽口水,挑了件衣服跑进洗漱间,“你进来随意坐,我去洗漱。”

陆晚在洗漱间磨蹭了二十几分钟,刚刚她刷牙的时候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烧烤店里她遇到了沈约。

一直以来,她的酒品在认识的人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不哭不闹,也基本不会吐,只会不停唠叨各种各样的憨话。

所以她不知道,昨晚在沈约面前到底说了哪些憨话?

早知道就去吃火锅了。

等她出去,沈约已经摆好了菜,还有两碗饭?陆晚盯着沈约面前那碗饭,“你也在这吃?”

沈约挑了挑眉,对上陆晚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嗯。”

说罢就拿起筷子夹了块土豆,瘦削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来回晃动,陆晚低着头咽了咽口水,就一双手而已,她竟然......想去摸了摸。

她默念了两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慢吞吞坐到他对面。

“社长,昨晚你也去吃烧烤了?如果你听到我胡言乱语了什么,千万不要在意,沈诺总说我酒后说话像个傻子,所以你一定不要和小学妹计较行吗?”陆晚满脸真挚,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先下手为强。

闻言沈约放下筷子。

陆晚太阳穴突地一跳,她真说了沈约的坏话?

见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鸡肉,喉结滑动,陆晚觉得自己又......生了歹心,她轻轻咳了声,“社长。”

“也没什么,”沈约一字一顿,仿佛他也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是你说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对我起了色心。”


陆晚的脸一瞬间全红了,猪肝样红。

她到底趁着喝醉说了什么大实话啊?她发誓,以后沈约和酒,有酒没他,有他没酒。

“我那是喝多了,是胡言乱语。”

“嗯?”很明显的不信。

嗯?陆晚听到这个答案简直想锤沈约的脑袋一拳,正常人给台阶就下嘛,不然这气氛越来越尴尬怎么收场?

陆晚咬咬牙,“我...我可能最近那种文看多了,所以我说的是里面的台词,真的。”

“那种文?”

她错了,她应该锤爆自己的脑袋的。

陆晚缩了缩脖子,反正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想到这她莫名生发出一点点淡淡的失落,“我就是觉得社长长在我的审美上,特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真的?”沈约心情越来越好。

“真的。”她已经破罐子破摔,问则必答了。

心里堵着那一处终于通了,其实大学这四年她唯一没和任何人袒露过的 ,就是她从大一起,就有喜欢的人,就是她一见钟情的沈约。

这种情愫的产生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她从来不信一见钟情,感觉那不过是看中了对方的皮相,所以她决定先将它置于一边,任其自然冷却,可渐渐的,她会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刻意找寻他的身影,去广播站也会挑每周开会的时候,因为开大例会的时候沈约大部分时候都会去。

然后沈约就出国留学了,她以为这段暗恋就结束了,她会重新开始一段恋爱,沈约会成为那个从未提起过的从前。

结果接下来三年,她都没谈上恋爱,还在再一次遇到沈约的时候,又心动了。

沈约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伸出手突然握住陆晚攥紧放在桌沿的小手,“刚看你一直盯着我的手,感觉怎么样?”

陆晚心里的火山一座接一座喷发,这什么意思?突然拉手是什么意思?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男女牵手是不是不太好?

她扯了扯手,想挣脱他的手掌,“沈约,你......”

沈约突然笑出声来,像是春日里微微拂过湖面,漾起陆晚心里一圈圈的涟漪,她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我?我喜欢你,仔细算起来喜欢了三年半。”


十一

陆晚觉得自己快心肌梗塞了,什么喜欢?还喜欢了这么久?她怎么一点不知道?

“沈约,别是黄焖鸡里有迷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告白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她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果然酒喝多了人会变迟钝。

沈约呵呵笑出声来,一下一下撩动陆晚的心。

“你也吃了黄焖鸡,那么,你喜欢我吗?”其实沈约也是鼓起勇气才问出这句话的,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问一个女孩的心意。

陆晚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涩的嘴唇,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要跳出来了。

只能重重地点头,“彼此彼此,我也三年半了。”

沈约嘴角含着笑,突然站起附身贴上她的嘴,还伸出湿软的舌头一点点舔舐她干涩的唇。

僵住了,陆晚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全部僵住了,徒留唇上一片酥酥麻麻。这温温软软的感觉,还带着黄焖鸡的香味和淡淡的咖啡味,就是接吻吗?

“呼吸,”沈约坐回自己位置,戏谑道,“不是说最近看了很多那种文吗?”

那种文三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什么啊?陆晚恼羞成怒,“我说的是言情小说。”只是不属于纯爱范畴内。

“女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沈约夹了两块肉放到陆晚碗里,“菜都凉了。”

“我还没答应呢。”陆晚撇过头去。

“emmm,那我待会没法和宿管阿姨交代了。”沈约耸了耸肩,颇为气馁。

陆晚不解,“关宿管阿姨什么事?”

“我和宿管阿姨说正在追求417宿舍的陆晚,趁着送饭准备了惊喜给她,这次肯定能让她答应,阿姨这才放我进来。”他表情人畜无害,陆晚觉得阿姨肯定也是被这表情给骗了。

“那惊喜呢?惊喜还没拿出来,女朋友自然追不上。”

沈约拉近她的手,摆弄她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手链。

陆晚凑近,手链上一直串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她现在仔细看,蝴蝶结内侧刻了细小的“LW”两个字母。

“我刻的,别人都没有。”

陆晚拇指摸上去,还能感受到不那么明显的纹理。

“看样子还算是个惊喜,我的女朋友?”


十二

毕业典礼在六月一号那天。

典礼结束后就意味着四年大学真正过去了,C大的毕业证书等各种毕业资料会通过快递寄到工作所在地,就像四年前寄送录取通知书一样,学校管这叫有始有终。

陆晚却觉得是毕业了学校还要赚她们一把眼泪。

“馨儿,咱们再拍几张。”这群室友大概是她大学四年得到最好的宝了,当然还要加上她家沈约。

陆晚和文学社的几个朋友合影之后,买了份冰激凌坐在梧桐树下,寄送毕业证书也不过半个月不到,她该决定是留在C市还是回到A市了。

她在学校这实习的公司已经有意留她了,她也很满意给出的各方面待遇,而且沈约的分公司也在这。

可是她爸妈都在A市,她也很想离家人近些,特别是舍友们全部决定回家工作后。

“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了。”沈约坐到她身边,出声了才被发现,刚刚远远地他就看到陆晚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至少五分钟没有吃一口冰激凌。

陆晚顺势靠在他的肩头,直言不讳,“我在想留在学校这还是回家。”

“我以为你已经决定好留在这了。”

“上这所大学是我想一个人出来闯一闯,但是离开家的时间长了,反而越来越觉得,待在父母身边才真的好,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妈宝吧。”陆晚笑容里蕴藏着苦涩,手指不自觉在蝴蝶结上一圈一圈打转。

沈约捉住她的手,“这不是妈宝,我觉得这样很好。”

但垂下的眼眸掩不住他复杂的情绪。




远处的沈诺和那边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跑到陆晚面前,“小晚,待会我们先去吃饭,再去唱K,走吧。”

说着就拉着她走。

“沈诺,你哥还在这呢。”沈约对着沈诺,“不打算喊你哥一起去吗?”

哥?陆晚看了看面带笑意的沈约,又看了看一脸故意的沈诺,好像眉眼是挺像的?“诺诺,这是你亲哥?”


十三

最后沈约还是和她们一起去了。

因为在沈诺拒绝前,沈约先一步质问她,“我女朋友当年让你给我寄的粽子呢?沈诺,不会被你吃了吧。”

沈诺哪还记得这回事,想了半晌,问陆晚,“去年你说阿姨亲手做的那个?”

陆晚点点头。

“呃,说实话吧哥,你也不爱吃粽子,我本来想着回学校寄给你,结果路上饿就吃了一个,然后,我就吃了两三个。”沈诺十分心虚。

陆晚:“我记得我拿了二十个。”

沈诺理不直但气很壮,“我想着就没剩几个了,哥宿舍也不够分,所以就......不过后来我有打电话给你,你没接嘛。”

沈约在知道没得到未来女朋友送的粽子后,就已经预想到被遭了自家妹妹的毒手了。

他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等她们的人,“作为你沈诺的哥哥我没资格去,但是作为小晚的男朋友,我可以去。”

陆晚刚也看到了,除了广播站的几个老熟人,还有馨儿的男朋友。

沈诺一脸嫌弃,“你别以为小晚在这,我就不敢打你,”说着还装腔作势地紧了紧拳头。

然后下一刻。

沈约害怕地抱上陆晚的胳膊,语气娇羞,“小晚,这个傻子要打我。”

陆晚惊了,这个男人还是她纠结了快四年的人吗?她无比陌生地摸了摸他的头,僵硬道,“没事,她打不过我。”

“我觉得我不太想谈恋爱了,太可怕了两个傻子。”沈诺看到这一幕,止不住地碎碎念,这是她哥吗?这是陆晚吗?

沈约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搭上休闲裤,混迹在比他小了四届的小学弟中间,丝毫看不出年龄差,陆晚走到沈诺身边,撞了撞她肩膀,“怎么不交代一下吗?上次还说你和沈约不熟?我们在一起两个多月了也没听你提过。”

沈诺赔笑,“一开始不是气他招呼一声不打就回来了么,后来完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上次吃烧烤是不是也是你把他喊来的?”她回去越想越觉得巧,哪能刚好出去吃一顿烧烤就遇上了,而且,沈约不是个多爱吃烧烤的人。

“嗯,”沈诺似乎触景生情,微微正色,“小晚,我哥哥那样一个人,我从来不觉得他会真正喜欢谁,可他这次是真的,还喜欢你好几年,你不知道他留学这三年,一个星期要问我好几次你怎么样,我都被他问烦了。但是如果他不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帮他。”

“其实他可以早来和我说的。”

“大概是浑惯了,突然怂了吧。”沈诺忍不住轻笑起来。

陆晚听了一路沈诺的抱怨,反而心被填的满满的,说实话在一起几天后回过了神,她都很难相信沈约说的话,牵挂一个人三年多,这太假了,假的像做了个白日梦。

可是此刻,她无比庆幸,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这份牵挂和想念是相互的。


十四

陆晚觉得最近的沈约有些粘人,具体表现在办公室工作要陪着,在家休息要陪着,能陪着去的地方都要陪着。

毕业典礼之后,她还是决定遵从内心回家找工作。

陆晚爸妈就她一个女儿,听到她回去的消息高兴地订了出国旅游的机票,还只有两张。

于是她就被沈约成功留在C市了,还搬去了他家,美其曰为享受最后无业游民的快乐。

沈诺和晓晓两个人又打着单身狗的旗帜出去旅游,馨儿有对象陪着出去,陆晚哀怨地望着伏案办公的沈约,这斯认真专注的样子,竟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一直看不如亲自来试试。”沈约头也不抬,就感受到陆晚的眼神透露出不怀好意。

既然老板大人发话了。

陆晚绑起宽大的T袖,扭着腰肢走到他背后,纤细的手指敲着桌上的文件,胳膊若即若离地触碰他的脖子。

媚眼如丝,声音里就像揉了棉花糖进去,“那老板,如果您觉得满意的话这份文件......”

够诱惑了吧沈约?

沈约一把拉过她坐到腿上,搂着她的腰,学着霸道总裁一样勾起她的下巴,附到她耳边,“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灼热的气息让她差点也沦陷其中。

陆晚缩了缩脖子,盯着他眼睛,为难道,“沈老板,我这下巴刚做的,你轻点。”

“陆晚,你够可以的啊。”沈约咬牙切齿。

陆晚得逞了,笑嘻嘻地跳出他的怀抱,讨好地给他捏肩,“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这十点多了,您这老板当的可真累。”

“分公司刚起步,等走上正轨了就能轻松点了,现在前期准备差不多了,你选个地方,咱们出去玩几天,别把你给憋坏了。”

“真的啊?去巴黎怎么样?”陆晚捏肩的手更加卖力,“我爸妈抛弃我就是去那过的二人世界,我也想去。”

第二日。

沈约捧着电脑在沙发上处理剩下的事情,陆晚则躺在沙发上仔细地做着攻略。她已经约了公司面试,所以这次可以在法国玩上半个月,这算是她和沈约第一次出去旅行,得好好计划。

“大功告成,咱们不求多只求精,只去最想去的几个地方,其他就留着下次出去。”陆晚本想拿过去给沈约看看,看他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

算了,她去切点水果来好了。

听到陆晚走了,沈约才放缓了打字的速度,心神游荡,下次?


十五

两天后上午的飞机,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沈约摇了摇睡倒在座椅上的陆晚,见她惺忪着睡眼呆呆地问是不是到了,还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

活像一个刚睡醒的树懒,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沈约忍不住想亲一口。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陆晚还懵懵的,像树懒一样慢慢转头看了眼他,暗叹男朋友更黏人了怎么办。

然后她眉眼缓缓上扬,凑过去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他的脸,又飞快逃离,“今天男朋友辛苦了,奖励一个啵啵。”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人来了兴致便去景点逛逛,不想出去就窝在酒店里打游戏看剧,或者仅仅是一起去楼下喝杯咖啡,陆晚就觉得很舒服。

这次她总共就选了三个景点,她喜欢这样慢悠悠的旅行,而且前段时间沈约那么忙,她也想他能好好放松一下。

回去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陆晚洗完澡躺在床上和沈诺开视频。

沈诺指着自己发际线抱怨,“小晚,你看我都忙秃了,我爸太狠了。”

“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发朋友圈说朴欧巴帅翻天了,为了欧巴熬夜追剧。”陆晚非常直接地戳穿她。

“你难道不觉得欧巴超帅吗?还有,是谁深夜在床上笑得像扭动的蛆一样。”沈诺翻白眼。

其实陆晚后悔自己不该听沈诺的安利,哪有人来法国旅游然后在酒店看韩剧的,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

“因为欧巴真的......”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沈约拿过去,他说了句“我们要睡觉了”,然后就把视频挂了。

陆晚视线缓缓上移,见沈约只下半身裹着浴巾,露出精壮硬实的腹肌,线条明理,还散发出若有若无薄荷的味道,头发凌乱,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水珠,就这样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

“你快回你床上睡觉吧。”陆晚扭过头瘪着嘴说,她和沈约只开了一间套间,但里面两个房间中间有隔间。

“我回去然后你就能安心看你的朴欧巴了?”


十六

陆晚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飞快组织语言,“我只是感叹他们绝美的爱情,并不是为了看韩国欧巴,”边说边蹭到沈约面前,很是谄媚地说,“论颜值,你在我心里绝对地第一名。”

凑得越近,沈约身上的薄荷味越重,简直要把她包围。

沈约慢慢俯下身,就在陆晚感叹他腰柔韧力真好的时候,他一把捉住她的两只手,两个人跌倒在床上。

“今晚想一起睡可以吗?”他翻身撑在她身上,用无比魅惑的声音来引导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陆晚咬着嘴唇,“你......”

她怎么觉得这薄荷味一下子变得好浓烈,让她脑袋有些发胀。

下一刻她就被掠夺了呼吸,只能配合着沈约的节奏发出零碎的嗯嗯声。

气氛越来越暧昧,陆晚被吻地有些意乱情迷,一双白玉般的手臂从浴袍内露出来,任凭感觉支配缠上沈约的脖颈,唇也不自觉地贴上去。

沈约嘴上的温软消失,随着而来的是颈上的酥酥麻麻。

他骤然睁开眼,亲上陆晚的耳垂,慢慢厮磨。

头发上的水滴恰好拂过陆晚泪窝,她眨巴眨巴眼,就看到沈约坐起身,对着她说,“帮我吹一下头发。”

周边的旖旎气氛慢慢散去,陆晚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明明眼里的欲望还没有退却,她骂道,“沈约,你有病啊。”

沈约甩了甩头发,几滴水珠溅到她脸上。

“真的需要吹个头发。”

视线下移,“你确定是要吹头发?”

沈约眉目低垂,无辜地点了点头。陆晚叹了口气,还是抽身去找吹风机,“我可能上辈子就是专门给你们兄妹俩吹头发的。”

等她从隔间拿了吹风机来,沈约又进了浴室。

陆晚无奈,含笑骂了句渣男,撩拨人还不负责。


十七

陆晚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半回A市的飞机,沈约是两点回C市的。

经过了昨晚一个小插曲,两人都睡得挺晚,直到早上十点多陆晚才悠悠转醒,一醒来眼前就是沈约。

“终于醒了?”

陆晚扭动着身子,翻身左手攀上他的腰,“男朋友这么早就醒了啊。”

“我睡不着。”沈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语气颇为苦恼。

“是不是马上要和我分开了,特别舍不得我啊?”陆晚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手臂上,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独有的慵懒。

“你会不会和我分手?”没头没脑地一句,惊得陆晚撑起身子,对上他的视线。

她有一些无措和不解,“四年,你好不容易成了我男朋友,我哪舍得分手?”

沈约眼内蕴含着雾气,低声道,“你说你最不喜欢谈什么异地恋,如果一段恋爱需要经过长久的分离,不如早点断掉。”

陆晚想了半天,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印象,大概是她的发小上了大学之后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当时她义正言辞,且不容置喙地说出了这番话。

肯定又是沈诺这个女人打的小报告。

忽然她又福至心灵地明白,为什么沈约不在她大一的时候就来到她身边。

“我大一的时候你不来说喜欢我,是因为早已经计划好了出国?”

沈约委屈地点点头。

陆晚忽然咯咯笑起来,此刻的沈约委屈得太可爱了,她正了正神色,“看过太多失败的案例,所以我没信心会成为那个例外,”她顿了顿,坚定道,”不过是你的话,我愿意试试。”

盛满雾气的眼瞳一点点清澈起来,“好。”

“用不了两三年,等分公司的生意有了起色,能够平稳发展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陆晚头抵在他身上,“嗯。”

沈约捉住她放在自己腰腹上的手,沉着声音,“大早上的别到处抠抠搜搜的,不然你要完。”

“昨晚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珍惜,”陆晚扯着被子滚到一边,瘪着嘴,“现在没了。”

“我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沈约一点一点将她扯过来,在额间落在一吻,充满磁性的声音深情道,“起来,吃饭去。”

陆晚一巴掌打在他肩头,“要吃饭还勾引我。”


十八

“真不用我送你回去?现在改票还来得及。”

距离陆晚登机还有十分钟,沈约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议。

“公司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呢,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陆晚招招手,“我走了。”

沈约挤出一丝笑,上前一步单手将她挽进自己怀里,抱紧,“到了给我发微信。”

下巴温顺地蹭着陆晚的头发,轻轻道,“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沈诺可是我的小雷达。”

“知道了,快和我妈一样啰嗦了。”

等飞机快要起飞,乘务员让每一位乘客开启飞行模式的时候,陆晚才看到微信里沈约发来的信息。

一点十几分,她刚刚进入登机口的时候。

“我是和阿姨一样爱你。”

“小没良心的。”


小番外

某日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偶像剧的时候,当然主要是沈约陪着她。

看到男主角向女主角告白,开始回忆两个人的相遇和相知的过程。陆晚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沈约,“所以,你一开始为什么喜欢我?”

沈约随口道,“我女朋友这么好看,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

“认真点。”陆晚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好看她承认。

沈约放下手里的游戏,想了想,“你记得当时军训的时候,你晒得挺黑的么?”

陆晚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当时她买错了低指数的防晒霜,加上本身就是个容易晒黑的,所以军训和沈诺站在一起,就像黑白无常一样。

“然后沈诺嘲笑你说这样找不到对象。”

“嗯。”

“你回答她以后找个挖煤的,又有钱又比你黑。”

“嗯?所以?”当时她只是随口一说,要不是沈约提起,她都不记得这茬了。

“我当时想,正好沈氏是煤矿发家的,正好符合你这...奇怪的择偶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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