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沮丧。
哪种程度呢?
恨不得,当场灰飞烟灭。一了百了多好。
心里面翻江倒海的闹着,人却要面色如常地搬砖。没办法。一天不死,就要维持一天体面。毕竟,这才是人与兽的最本质区别。
别看我这么衰,却大概率过着不少人羡慕的日子。绝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安慰,眼下,仅仅是有房有车无债有稳定工作,都已经可以发抖音晒成功上岸、岁月静好了,不是吗?
最近回原来工作的地方调研,难免遇见面熟之人。转场间隙抓紧时间交头接耳一番,无非就是女人之间那几句恭维话,显得彼此很热络。其实,没有微信帮助,可能记不起姓甚名谁。
你这是去哪里工作了。对面一脸好奇。
故地重游,又肥又丑又落魄,我挺不好意思。老老实实答,xx单位。
美女伸出大拇指给我比了个赞。真厉害。
我赶快摇头。厉害啥,她如果知道我当前的处境,怕是会立马生出三分同情、四分嘲笑、三分安慰。
人啊,总是羡慕着想象中别人的生活。
几个月前,一个初中同学联系我。依然是女的。撩闲。
无非还是那些话。当初家境、长相、学习都不错,真的很羡慕。言外之意,留在老家十八线小城的那些同学们都很好奇,咱班好学生现在到底混的怎么样了,能不能讲讲。
如果换个人问,我也就打个哈哈过去了。这个同学不行。
身有残疾的人向心灵以外迈出的每一步,都万分艰难。
我不想打碎她的信任,那不知积蓄了多久的心理能量,决不能随意敷衍。
于是,依然老老实实答,现在在XX地XX单位上班,稳定地解决温饱。
换来一连声羡慕,感慨自己不是学习的材料,勉强读了个大专,学历太低考不上编,只考上了社区工作者,现在在家门口的社区工作。
我打开朋友圈,俩娃,明亮整洁的平房带大院,本土本村的过日子。幸福指数秒杀一批人。
特别是我。家里出事后,每天想死想活。
如果能过上这种,每天帮叔伯大娘掰扯一只鸡、一把豆角归属问题,上班都不用出村,如此具体鲜活的日子,还有什么可空虚恐惧的。
我们像拔萝卜一样,用力地把自己的根拔出来,又勉强地钻进另一个城市的土壤里。每天,打鸡血一般的奋斗,除了每月用心头血换来稳定的雨露,还总想为自己争取一梢有机肥料,好歹再窜一窜。
肥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充满了不确定性。可萝卜,为了那茁壮的未来,愈发披星戴月忙起来。
生活被工作挤成了碎片,于是开始怀念生养自己的那方水土。那里有出生以来,等在原地的人们和物件,让我们不再抽象成一个编号、一个岗位、一个级别。
我用两个指头放大来观察她的两个小女儿,都很像她,又比她幸运,比她健康。
想脱口而出地告诉她,我真羡慕你,至少你的生活平凡安稳,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但我不能。把弱点美化成一颗糖,短暂的哄哄她。这种情绪宣泄,是对对方的一种嘲弄。
于是我说,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我也活的很艰难,只是这些难处不足为外人道。至少,我羡慕你就在父母身边生活。如果你想考编,就去读个成教本科吧,3年后拿证你还没超40岁,和全日制本科有同等资格考事业编,只是要谨慎选择专业。
其实,有些话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一个十几年不曾见面的同学,诉说自己正遭遇巨大家庭变故,内心极度伤痛,无异于直播卖惨。这些谈话引起的感情起伏,还是自我消化更为合适。
姑娘啊,你残缺的人生,也有许多别人羡慕的方面。
我觉得我的沮丧,与今天无关,与明天也无关。
是昨天的浅薄,害得我一无所成、一地鸡毛。与其说,厌恶自己选择的人生,不如说厌恶着过去愚蠢的自己。
恨不得洗心革面、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