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姓杨名玉环。那个你们口中令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孽。美人也好,妖孽也罢,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这纷繁的尘世中,我终究只是个过客罢了。生不由我,死又何曾由过我。
依稀记得我与瑁儿的大婚,他那猴急的样子与他那丰神俊朗的面容格外不符,令人好生想笑。我执意让他发誓对我不离不弃,不过是寻求心里的一丝安稳。后来才明白誓言原也是可以背叛的。他终究是负了我。婚后,我与瑁儿一起散步,一起打马球,一起看日出日落,他是那般温柔待我,我以为那是爱。后来,力士来了,说了一席话,也跟瑁儿说了同样的话。自那之后,瑁儿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进我房间。我一直在等他,想跟他说他要做父亲了。最终他来了,却是将我推向了深渊。他说“君之所愿,好自为之”君之所愿?好一个君之所愿。我失去了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看清了这个凉薄的男人。
此后,皇上来了,这个曾经被我当做父亲尊敬的男人霸道的让我做他的女人。我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力士说的对,我不仅仅是我自己,我身后还有我的家族,我只能委婉的告诉他,我现在还是寿王妃。一道圣旨下来,让我入太真观修行,在外人看来,我是安安静静去清修的。可谁又知道,从我成为太真女道士的第一天,我就成了他的女人。他让宫人叫我太真娘子,多么可笑,谁的娘子?外人只知我后来当贵妃的神气,可又有谁知我当了六年的太真娘子才得来一个贵妃之位?一开始我并不屑于用什么手段。后来寿王又娶了寿王妃,才惊觉自己早已不再是什么寿王妃了。终于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告诉他我想随他走了。一夜欢歌,我成了他的贵妃,数不清的贵妃中的一个。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仗着他对我的宠爱,一步步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迟迟未将我封后,却告诉我爱我入骨,明明知道十二支金钗是皇后才能有的殊荣,却固执的将他们全赠与我。说实话,我是感动的。我的心开始慢慢接受他,他封我表哥杨国忠为相。我怕他是因我的缘故,特意跟他说过,我不求身外物,我只求他能真心爱我,他坚定的告诉我不是因为我,我亦不再过问。后来听到朝堂上有不满我的言论,无非是怕我生下子嗣危及到大唐江山的安稳,那我不生便可。我喝下了藏红花,好的打胎药也是好的绝育药。他心疼的陪在我身边,吻着我的手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为我而哭。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逃不开这个男人了,我的心已彻底沦陷了。他对我确实很好,一骑千里,只因我随口说的一句“要是能常有荔枝吃就好了”每逢十五,我会对月小酌,他知我是想家了,找到画师吴道子,在兴庆宫大殿的墙壁上挥墨而就三千里嘉陵江风貌。那一刻我是真的甜蜜而幸福的。一个女人,毕生所求不过是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罢了。我爱他,也因着这份爱,而有了矛盾,我被他赶回了娘家。原因很简单,我冲进了梅苑,将正在温存的他掀了被子,他一怒之下就将我赶回来了,可我并不觉得我错了,我接受不了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梅妃,那个美丽高傲的女人。 我承认我是嫉妒了,嫉妒他将整个梅苑给那个女人,还不准别人折走一枝梅花。
在杨府的日子很是寂寞,我承认,我是想他了。但骄傲的我不肯先低头,硬是一次次打发走来劝说的力士,固执的让他亲自来接我。要是早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我是万万不会让他来的。他来了,带来了我最爱的荔枝,也带来了折断的梅花,他说不会再有梅妃了,让我跟他回家。“家”多么温暖的字眼,我答应同他回去。家宴中,姐姐们极力挽留我们住一夜再走,我同意了。可第二天醒来,本该睡在我床塌的他却无故到了三姐房中。我气愤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我真想一剑结果了他,可我不能。 她是我的亲姐姐啊,他满脸羞愧,我一时不忍,同意了他带三姐回京。再后来,我那所谓的家族、所谓的亲人,竟将我三个姐姐全送入京……他们之间的种种我已不想再提。时间到了安史之乱的前夕,我偶然见到了梅妃,我以为她死了,没想到他只是放她离了京。她说他也是一个凉薄的男人,劝我别太认真,她还告诉我她明白了什么是权力制衡,我当时太傻太天真,只当她是嫉妒我的幸福,还奚落她。她走了,眼中满是同情。
大唐乱了,契丹王反了,胡人安禄山登上了舞台,他对安禄山封了重赏。夜宴上,一名跳舞的女子惊艳了他,我看到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我下台故意在舞姬面前摔倒,他竟然无动于衷,这是第一次,他的眼里没有我。直到安禄山将我扶起他才下台来问询我,我冷嘲热讽的说喜欢就娶回来啊,然后拂袖离去,留下一脸尴尬的他。他还真不让我失望,虽未封妃却赐她瑶台阁,我一气之下认了安禄山为义子,行径荒诞,大家一起疯狂吧,我任凭谣言四起,从不解释。因为我最想解释的人不在啊。最后,我还是没有沉住气,砸了她的瑶台阁,打了她一巴掌。他又将我赶出了宫。我彻底失望了,明知我不愿回杨家,明知我已没有了家。我褪下了锦绣衣袍,着一袭白衣,头发未绾髻,散落在背后,一步步走出他的紫禁宫,走出这个大牢笼。高力士追着我出来,给我一件斗笠,快下雨了让我拿着,让我不要怪他。怪吗?怎会不怪?我拒绝了力士的好意,悲伤的在雨中放声大哭。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他打马从我身旁经过,将我抱上马背带回宫,不顾我的意愿强行要我。真悲哀,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让我强颜欢笑,被迫承欢吗?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还真奇特啊。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我想我再也不会爱了。
安禄山反了,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杨国忠死了,估计我也快了吧。他带着我一起逃了,逃往蜀中,途至马嵬驿,六军不发,一致要求处死我。他说国忠乱朝当诛,然贵妃无罪。无奈禁军士兵皆认为我乃祸国红颜,安史之乱是因我而起,不诛不足以平民怨。多么可笑,如此大的罪名竟安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说杨国忠乱朝当诛,为何言官不以死力谏?说安禄山是我义子,那可是我让陛下重用的安禄山?说我善妒,不足以母仪天下,那我想问我可是国母?到现在我不还是一个贵妃吗?为了所谓的大唐江山,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我何曾吹过枕边风干涉过朝政?贵妃何曾贵过?当真是可笑至极。
我从他手中接过白绫,看着他眼中的不舍,我的心再无一丝波澜。就为他再做最后一件事吧。我将白绫缠绕到佛堂前的梨树上,希望这个干净的地方能消散我的谎言,净化我的灵魂。“三郎,我杨玉环从未爱过你。”放手,任白衣飞起……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