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温度

冬日里走来的雪孩子,对雪的情愫就像舞女的长裙,绵长而飘逸,灵动而美丽。沈阳今年的大雪来得迟了,像待出阁的女子,羞涩而怯懦的嗫嚅前行。早上零星的雪花,飘洒得世界一片宁静,路上的行人和车子都放慢了速度,似乎在感受宁谧中的神圣。平日二十五分钟的车程今天开了四十分钟,但丝毫没有急躁和慌乱,舒缓的音乐搭配纯洁的雪花,思绪就拉拉扯扯的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我的大黑龙。那时的气温特别的冷,一吸气,鼻子都凝固。那时的雪格外的大,踏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最喜欢大雪一过,推开门,看满院子的白色,素净柔滑,像白色的丝绸。静静凝视,真心不忍破坏那份完美。看对面的房屋,从房顶披了一张白色大毯子下来,厚重而温暖。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扎一推的小眼儿,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就像换牙时候初萌的两颗大板牙,歪扭而突兀。两只小脚丫,叉成外八字,走出一排排拖拉机碾压的痕迹,这也是最原始的艺术创作,成就感倍增,兴奋劲一来,躺地上,来几个驴打滚,配几声清脆的喊叫,在凛冽的北风中飘荡,在空旷的洁净中荡漾,在日后的记忆中鸣响。滚过的地方,翻起了地下的黑土,星星点点的散落在白雪上,就像是冰激凌上洒满了奥利奥碎末。黑白配,很美。换个地方,从新开滚。

     大雪过后,是最快乐的日子。爸会把爬犁找出来,把我和爬犁都交给哥,哥卖力的拉着爬犁和爬犁上的我,生拉硬扯的拽到孩子们聚集的地方。结果往往都是哥累的满头汗,我却冷的发颤。那也不忍心从爬犁上下来,无论哥遇到什么路况。哥,是家里的独子,但对我,更有忍受和担当。那时候,没有滑雪服,大家都是手工做的棉袄棉裤和棉鞋,纯棉质地,特别吸水,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洁净干爽,等回家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是又黑又湿。大人急头白脸推推搡搡的帮你脱衣服,不时的从棉裤腰里掉下来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那是雪灌进裤腰,遇见了体温。一部分融化成快乐,一部分凝结成忧伤。大人会把脱下来的棉袄棉裤放在火炉边烘烤,现在还记得烘烤散发出来的味道,焦糊而干燥。第二天,穿上带着火炉温度的棉袄,再度出发,一头扎进寒冷里,把前一天大人的警告都冻结在冰天雪地中,忘乎所以。晚上回家,依然湿漉漉。小孩的幸福感来得简单,来得迅速,来得不及防,来得难以忘怀。整个冬天就在潮湿和烘烤中,变得有情有趣。虽然幼小,却不知寒冷。因为出汗而冻结的头发,倔强的立在通红的耳朵边,对抗北风的呼啸。那些年的冬天,永远是通红的手指,冰凉的脚丫,心里却是暖暖的满足。

     进入腊月,就是生日。过完生日,就是新年。冬天于我,更多的是美食、礼物和爱。在那个贫瘠的年代,一盒蜡笔、一袋奶糖、一套新衣服足足可以开心好久好久。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收到的很多礼物,那时怎样的铭心刻骨。新年的夜晚,家家户户门前的灯都点的闪亮,小朋友也提着灯笼走走串串,一个找一个,像串糖葫芦一样,越聚越多,然后找个空地,围成圆圈,各自面前放着灯笼,有点今天篝火的模样。就那样,蹲着,看灯笼,画面就停在这里了。之后的活动早已不记得,依稀感觉仅仅是蹲着看灯笼。就是这样简单的活动,依然吸引小朋友拎着灯笼,陆陆续续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蹲上一阵子,各自拎着灯笼再回家去。

      冬季,冷。冷得让人想起点什么都觉得是温暖的。平房那几年,老爸早早起床,生炉子。等到炉壁火红,才是我和妈起床的时间,爸会把我的棉衣在炉火旁烤到温暖。晚上,爸会把小垫子烤热再放进被窝,我和妈迅速的钻进去。有时我会撒娇的爬上妈的肚子,妈就那样抱着我,我就那样趴着。其实,那里真温暖,永远都温暖。爸在院子里专门开辟了一小块地方,用砖头围城正方形,里面浇水,冻成冰面,让我在那里抽冰尜,打出溜滑。爸的爱,细腻而温情。外面玩久了,小手冰凉。爸会准备热水给我洗手,我还记得冰凉的手伸到温水里的感觉,就像微弱电流的刺激,酥软的不只是手指,更是心头。周末,爸会把炉子烧到通红,屋子里热气升腾,夜里凝结的窗花慢慢散去。他会敲敲打打的收拾一些家什,妈给我编织花花绿绿的毛衣,我就是里里外外的忙活。日子在那个时候,过的好慢。好像我永远不会长大,爸妈永远不会老。

     欣赏大黑龙的雪,就像喝老白干,甘冽而刺激,火辣而通透。触碰大黑龙的冷,就像吃重庆的辣子火锅,刺痛后才有美味。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树花开。美,美得深刻。冷,冷得艳丽。待到白雪漫天漫地,回我大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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