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校外吃过早餐,坐上了通往市区的公交车。易烊旸从昨晚开始打好了选择和谁坐的如意算盘,他打发丘桐和刘学一起坐,方婷和刘梦然同坐,这样一来,程源自然而然的只能和自己同坐了。伊始按照计划完美无缺的进行中,但是他忽略了一种可能,中途有老人,孕妇和小孩上车。公交车行驶了一半的路程,一位老人中途上车。程源二话不说地让出自己的座位,留下他和老人坐一块,他则往刘梦然她们的座位边上站好。他并不讨厌老人的出现导致计划的失败,如果程源没有让座,他也会主动让座,只能说老人的出现太意外了,没有列入计划当中。最初他向丘桐使眼色希望他能让座位,然而他不领情,假装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头歪向一边,浏览窗外的景色。没办法,他看了一眼正在和刘梦然聊天的程源,心里有点酸,这种现状必需依托智慧的紧急出击了。
很诡异明明是周末,公交车上的旅客却出奇的少,主要以学生为主,易烊旸心里捣鼓着,若突然让出位置给站在身旁的同学会不会显得有问题,他们一没生病,二没残疾,各个精神饱满,缺乏让位的理由。
不管,豁出去了,试试看也无妨。他心里拿定主意后,随即对靠近自己的一个女生说道。“嗨喽,同学,你站久了不觉得累吗?需不需要我让座位。”他尽量表现出和蔼可亲的样子。
“啊,不用了,我不累,谢谢。”
他料到她会客气地拒绝他的邀请,于是再一次对她说,“我知道你站的很累了,我也坐了很久,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的,不用客气。”
“真的不用,谢谢了。”女孩尴尬地对他微笑。
他仍不肯放弃,边笑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来,坐这里。”说完他站了起来,并轻轻的按她的肩膀,将她往座位上推。女同学被他坚决的行为震慑住了,失去了抵抗的意识,无可奈何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易烊旸心情愉悦地来到程源的旁边,心里寻思着该找什么话题和他愉快的闲聊。程源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他站在他的旁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座位呢?”程源惊讶地说。
“哦,我的座位让给一个女生坐了,”他不慌不乱地解释道,“她说她累了,所以我大方地让出自己的位置,我是不是很伟大。”他露出一副求夸的表情。
“哦,很伟大。”他平静地说完,又继续和刘梦然,方婷有说有笑的。
面对他冷淡的回答,他有些气急败坏,生气地转身背对他的脸,暂时拒绝交流。可惜身体诚实的举动换来内心的出卖,一直偷偷关注他们的聊天内容,渴望加入他们的聊天队伍当中,借此能和他说上话。即便如此,目前是闹矛盾的状态,当然是单方向的,他一定要强忍着守住最后的倔强,不向他投降。
他低头委屈地看着鞋尖上的纹路,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抓住扶手。司机似乎遇到什么障碍物了,猛地急刹车,通道上站立的人被杀个措手不及,纷纷往车头方向倒去,易烊旸由于心情不好,忽视了扶手的重要性,没有用力抓,顺其自然地被甩了出去,他往前倒的时候,有意识地趁机倒在程源的身上,借助他的身体挡住自己,未曾想到,程源毫不客气地躲开了,屏障消失了,他重重地往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摔倒,尴尬在整个车厢蔓延。
“这个刹车有点猛啊,哈哈哈。”他假装若无其事,傻傻地笑着说。他淡定地走回程源的身边,手指捅了捅他的腰部,埋怨地说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拦住我。”
“我以为你抓稳了,本想挪个位置给你缓冲一下,想不到……”他小声的说,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看到方婷她们捂嘴掩笑,他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背对他,装作无其事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
公交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达了市中心,他们下了公交车,易烊旸伸伸懒腰,有意避开程源,和丘桐他们走在一起,宝塔离市中心不远,步行就能快速到达,待一切准备好之后,他们走上天桥,前往宝塔所在的地方。一路上,他保持原状,和丘桐,方婷走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程源,刘梦然和刘学走在一起闲聊,虽然他饱含上前搭讪程源的欲望,但是欲望还未注入到行动中,就已经“胎死腹中”,现在的局面需要程源主动打破,不然他只能选择与他保持距离。
不久,他们到达宝塔售票处,买完票后,准备开始爬宝塔。易烊旸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程源在背后喊他,他假装听不见,闹别扭似地继续往前走,方婷在背后追了上去。
“走那么快干嘛,不等一下我们。”她疑惑地问道。
“会吗,我平时走路就是这个速度。”他不以为然地说。
“这座塔看起来好高啊,我有恐高,不知道上去会如何。”方婷感受到他没来由地生闷气,便赶紧转移话题,舒缓一下他的情绪。
“真的假。”他意外地望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说,上去就知道了。”方婷轻轻地笑了笑。
他们俩边聊边往上爬,这座塔的塔身呈五边形,由下往上逐渐变尖,故它的内部设计由下往上变窄,人会越往上爬越窄,所以每次只容纳一个人走。易烊旸走在前面,等爬到一半时,他往塔身的边缘靠拢,通过塔上的走廊探出身子一览外面的风光。方婷也挤了上来,正当她准备探出身子时,发出一声尖叫,立马蹲了下去。他惊恐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方婷,急忙寻问她发生了什么。
“方婷你怎么了?”
“好高,超级恐怖,我能感受到我的腿不停的抖动。”
“哈哈哈,吓死我了,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他确认没事后,不留情面地嘲笑她,“哪里高了,没有我们上课的地方高啊,不要怕,来,站起来看一眼,相信你能克服的。”他想搀扶她起来看一眼。
方婷紧张地挣脱了他的搀扶,死活不肯站起来,抱住旁边的围墙不愿松手。
“真的不可怕,相信我,你不会掉下去的,来,我扶着你尝试站起来。”他耐心地鼓励她,给予她勇气。
“不行,我不行的,你先上去吧,不用管我。”
“你真的不走?”他确认她的答案。
“我真的真的不想走,我在这里等他们上来好了,你先爬。”
“你真的能一个人?”他再三确认,“那我真的先走了。”
待看到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才安心地往上爬。
易烊旸一个人爬到了塔的顶端,上面的风光无限好,江边怡人的景色一览无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舒展身体,让凉风在身体间任意穿梭,整个人泡在风中特别舒服。
“果然站在高处看风景特别痛快。”程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易烊旸想马上躲开,不加理会他的存在,似乎行不通,他的身上仿佛有股能禁锢人的魔力,使他动弹不得。
“我说的没错吧,爬上这座塔值了。”人失去了自由算是例外,如今自觉地答话,又该作何解释,他心里苦笑不得。
“你看,对面公园边上有座摩天轮,公园里还藏着一个湖泊,湖中有一座小岛,真神奇。喔,看有人在湖泊上划船。”程源像个小孩发现了心爱的玩具,兴奋地大声说,并用手指提让他准确的方向,“我们待会要不要去划船,顺便看看湖上的岛。”
“你喜欢坐船?”
“不清楚是否喜欢,就是没有坐过船,好奇。”他不好意思地说。
上一秒,易烊旸还想继续保持单方面的冷战姿态,他想去划船,偏说不去,但注视他的期待目光,心一下子就软了,似乎忘了自己生闷气的缘由。哎,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他呢,我一个人唱生气的独角戏,怪他有何用。或许喜欢一个人,看他幸福,让他幸福,哪怕委屈自己,唯有成全他,自己才能幸福。
“待会,我们歇一会就去,如何,不过也得向他们确认一下。”
“没问题。”程源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开心地笑了。
“程源,我问你。”话说到一半,他犹豫了,不清楚是否该继续说下去,转念一想,他接着说,“最近刷微博,刷到关于台湾同志争取立法的新闻,所以我有点好奇,想问你,你讨厌同志群体吗?”
“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勉强能接受,那你呢。”程源歪着脑袋对他说。
“啊,我啊,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所以我保持中立。”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打住了。目前的答案很明显,程源的选择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一种结果,他体会到了万箭穿心的感觉,即便如此,仍不许放弃,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
刘学和刘梦然相继爬了上来,不见丘桐和方婷的人影。
“怎么就你们俩,丘桐和方婷呢,为什么没上来?”易烊旸疑惑地问道。
“哦,方婷说恐高,死活都不愿上来,然后下去了,丘桐说一个女孩子在下面等不安全,就留下来陪她了。”刘学解释道。
他们四个人在塔顶上惬意地休息了一会,拍了几张美照就下去了。下到底层和丘桐他们回合,易烊旸提议去江对面的公园划船,他们一致爽快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周末休闲的时光,划船的人特别多,幸好有一艘大船没有租出去,六个人一起坐还能腾出足够的自由活动空间。丘桐和方婷坐在船尾,他们俩自从在塔底单独相处过,就一直有说有笑的,有聊不完的话题。刘学和刘梦然坐船头,程源和易烊旸坐中间,他们是动力的主要来源。
“我怎么觉得我们是打工的人,为前后两对恋人服务的感觉。”程源苦笑着说。
易烊旸非常想认真地说我们也可以是一对,最终他硬是憋了回去,没有勇气说出口。若他是正常的,凭什么喜欢自己?他现在无法招架任何感情上可能半道杀出来的意外。
“我们就是为他们服务的,哈哈哈。”接着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试探道,“要不我们俩凑一对吧,哈哈哈哈。”
“好啊,来啊。”程源趁他傻楞的时候,伸出右手抱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身体上靠。
上一秒,他有一刻当真了,下一秒,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人总得有自知之明,然而即使是玩笑,仍弥足珍贵,毕竟他曾今来过。
“哈哈哈,你来真的,要不要脸。”他窘迫地推开他的手,想马上转移话题,抛开上面酸溜溜的觉悟,他避开他的视线说道,“登上船的感觉如何?”
“感觉没有什么特别。”他奋力地踩脚踏板,声音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我个人觉得和坐火车挺像的,当然我是指在没有浪的时候。”
“恩,是挺像的。”
他们聊了一会,话题了用尽了,便陷入了沉默。易烊旸像丢失了重要物品,脑子里不断寻找有趣的话题,希望尽快打破沉默,换作从前,他总能轻易找出一两个话题化解沉默,可是今天的脑袋令人大失所望,关键时刻不再灵光了,仿佛所有的点子化成了一锅芝麻糊,怪粘稠的。他郁闷,没话说假装看风景算了,总之不能与他对视。
船不知不觉来到了湖中央,他们决定任船自由地漂泊,没有人为的方向控制,船无拘无束地往湖上的一座小岛驶去。小岛真的很小,小巧玲珑,小巧别致。小岛保持着未有人类踏足的原始模样,上面铺满了灌木林,簇拥着一棵参天大树,它在灌木丛中鹤立鸡群,可谓出尽了风头。易烊旸发现灌木丛中有只非常漂亮的小鸟在其间跳来跳去,它吸引他,挑逗他,挑衅他。小鸟得逞了,他站起来,想更靠近观察。他计划走过船上的小通道,来到刘学和刘梦然的前面,船的尽头处,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方,供他半蹲着。正好易烊旸起身欲离开座位的时候,刘梦然也想找程源聊天,于是双方交换位置。刘学看到易烊旸走过来,与他简单地聊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加入到程源他们的聊天当中,丘桐和方婷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一边欣赏沁人心脾的风景,一边点评所见所闻的事物,谁都没有留意易烊旸在船头的行为。
易烊旸在船头半蹲着,探出大半个身体,一只手抓住船舷,另一只手试图抓住小岛上的灌木枝条。手在水面上空荡了好一会,他终于逮住了一枝。他想通过枝条的拉力将船往小岛上拉拢,谁曾想用力过猛,枝条绷断了,产生巨大的反冲力,他的身体重心失去了平衡,像熟透的苹果丢失了果树的护航,掉了下去。船上的人听到了物体响亮的落水声,身体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他们非常震惊,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易烊旸掉进了水里,刘梦然和刘学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瞪着水面荡起的波浪不知所措。他们冲上船头,不敢贸然跳下水营救,毕竟都不会游泳。他们尽可能地伸长手臂,期望拉住他的手,但每次都已失败告终。易烊旸在水面上不停地挣扎,试图靠近游船,程源察觉到异样,二话不说从船上跳了下去,迅速向他游去,丘桐和方婷从后面居上,他们明白现在跳下水中营救最多是添乱,便急中生智,决定让双方抓住自己的手,丘桐抓住游船,再接着让刘学和刘梦然一起抓住对方的手组成人网,等待救援。
程源游到易烊旸的身边,他死死抱住他,将他作为一根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程源对他喊道,“不用害怕,有我在呢,不要乱动,先冷静下来,我现在用力把你往上推。不过你先放开抱住我的手,让我托住你。”
说完,他乖乖松开环抱他的手,程源托住他的身体,顺势往船上推,刘学和方婷趁机分别抓住他的手,后面的人努力地往后拉,他顺利的被拉上船。劫后余生,他松软地躺在船上,急促地喘气,舒缓落水的惊吓,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程源还在水里,便奋力地爬了起来,和他们同心协力将程源拉了上来。
程源也已经疲惫不堪,和他一起像两条咸鱼一样躺在船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轻柔的云,缓慢地安抚过度惊吓的情绪。其他人围坐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偶尔调侃几句,这时他们的船周围已经围了许多像他们一样划船的人,各个关心地询问他们是否有事,易烊旸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住脸,心里盼望围观的人群快点离去。
程源在一旁打趣道,“你也会不好意思啊,多大的人了怎么会掉进水里,真搞不懂,哈哈哈。”他拿开他挡住脸的手,他又马上用另外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并且将脸瞥向另一边。
“你们没事吧。”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划船的老板过来了,他待确认他们的安全之后,带他们回岸上。老板严肃地批评他们的鲁莽行为,然后详细的询问了他们的身体情况。一切搞定之后,丘桐建议他们分开行动,刘梦然,刘学陪程源和易烊旸找一家酒店订一间钟点房,洗一个热水澡,免得着凉感冒,他和方婷出去买两个人的衣服,将就的换上,总不能一直穿湿的衣服。
他们选择了一家在湖边上的酒店,刘梦然不好意思和他们待在酒店里,让刘学陪她出去买吃的东西。程源将湿衣服脱下后,随意地堆在地上,穿着一条内裤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擦头发。他让易烊旸先洗澡,等易烊旸披着浴巾走出来,他也进去洗了热水澡。洗完后,两个人舒服地瘫在床上沉默不语。易烊旸眯着眼睛睡了一会,脑袋转向程源看着他的侧脸开口道,“我当时掉进水里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你会不会很想笑。”
“的确挺狼狈的,像不会游泳的鸭子一样搞笑。”他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他拿起枕头砸向他的身体,程源翻身躲闪,“可是当时连笑的机会都没有,我看到你掉进水里了,想都没想立马跳进水里救你。”
“真的?”他的身体侧翻,一只手撑住脑袋,有些感动地说。
“不然呢,你现在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说完,程源趁他不注意,将他推倒在床上,两只手摁住他的两只手,使他动弹不得,“说,以后你该怎么报答我,要不是我,你还要在水里泡久一点。”
“想得美,啥都没有。”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脸撇向一边。
“没有是吧,不说我现在就将你阉了。”
“来啊,谁怕谁啊,怕你不成。”
“哎呀,嘴巴还挺硬的,是不是逼我亲你,让你的嘴巴说不出话。”程源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脸,作出要亲他的动作,他娇羞地不停晃动自己的脸,躲避他的亲吻。
“小样,还敢反抗,信不信你的浴巾会消失。”他猛地拉扯他的浴巾,他慌张地用腿夹紧自己的浴巾防止他扯下来。
“还敢不敢拽了,叫声哥,我就原谅你。”
“哈哈哈,谁叫你哥。”
“挺嘴硬的哈,看来得来点厉害的。”他更加用力的攻击他薄弱的地方。
“咳咳,你们两个变态,在床上做什么。”丘桐意味深长地大笑,方婷捂住脸,害羞的笑着。
程源和易烊旸在床上呆若木鸡,许久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行为无遮掩地被看光了。仍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离,面红耳赤地坐在床上傻笑,低头整了整浴巾。
“你们不要误会啊,我们是闹着玩的。”程源摸着脑袋,讪笑着解释。
“呃,无需解释,我都懂,是我们打扰了,抱歉,你们还要继续吗,我们可以走开的,哈哈哈,不然赶紧换衣服。”丘桐将新买的衣服丢给他们,一脸坏笑地瞄了他们一眼,和方婷走出门外等侯。
“完了,我的清白没了,我还是黄花大闺男啊,你说,怎么还我清白。”易烊旸假装发出哭泣的声音,麻利地穿好衣服。
“看到就看到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事,我会对你负责的,哈哈哈。”程源仍无忧无虑的,不忘调侃一番。
“滚,有多远滚多远。”他将浴巾扔向程源,心里极其开心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你。”
程源捂着肚子笑得断断续续,他的笑容充满感染力,易烊旸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许多年以后,他回忆起这个场景时,特别的亲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