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知远方三月的春花可落
那来不及开放的绚丽的鹅黄
在初夏的粘稠里成为告别
故土的甘棠林以朱砂为赤而招摇
护城河的潋潋水光碎落成了刀锋上夺目的星河
风沙吹拭的原野岑静
低垂平阔
被长风和野月共洗的白骨
有生一样的夜之寒芒
你说不知城墙上的晨光已交剪成何种明媚
西陵未剪的烛火绰绰而明
模糊幻灭了 千年累世的山河岁月的轮廓
谁的唱腔百转千回 踏步生莲
惊鸿而流落江湖
掀起蟒袍的一角 踩过嘶啸的边水和山川
揉杂烈火一样的枫叶的颜色和酷烈而刻骨的温酒香气
廖廓千年时光终泼墨在这万里围城的江山
你说你梦里的蹀躞永无止境
烽火战火 连绵成我看不清楚的荒凉
那些长夜无际的喧响和悲鸣
城墙鼓楼上灰烬燃灭的嚣音
以书生的笔墨 歌者的足音 将士的血染的长枪
还有我缄默的呐喊和低回的吟唱
一同破碎在长江无际的苦水 流向阡陌的海洋
成为捍卫史书上千古碧血丹心的脊梁
无声地 却又铿锵分明地对立
你说 今夜这半壁灯火为我而明
乱世的硝烟湮灭于我手中的十丈软红
愈发通透的 是你烟波浩渺的眼睛
易水边猎猎的红旗是护守这方圆千百的王权
不论灯火繁华还是废墟荒冢
而我手中的凤钗几乎泣血
是乱世最无常而真实的美
荒唐 灼眼 连同胭脂的殷红一起淬落 如这世事的变迁一般的——
厝火燎原
你说 你期盼归来的青鸟停栖时最后的安平
在尸横遍野的山岭重丘
你将转身凝望夕阳下长城金黄色的散沙
血色染遍的海棠报长空以悲悯之叹息
天际那端振羽的飞鸽报大地以梦寐之遗诗
你报这青史河山以昭昭丹心
而在这空城草木的最深处
当如雪碎沫的浮生被朔风席卷成叠次凋落的野玫瑰
我已为你卸下烟火 提携玉龙
如彼年幽州台上的来者般 以死报之
我可能将永远不会知晓
那时天遥海阔 花叶蓁蓁柔软如斟满新春缠绵的蜜酒
满川故梦
过尽的千帆里是不是曾有你为我燃烧的花朵
沾着若水蒹葭 林下风气 踏花归来
于是记得那时连天妖娆而伤眼的火光 尚未有吞噬料峭纵横的夜
而那栈道的野月 长空的幻光 星辰之后
是你恒久驻守的荒凉顿缓
而那凭阑无声的长夜之后 不论安宁或死寂
都是最磅礴而浩渺的烟沙
扯断了我手中的红线 幻灭着岁月里你的容颜
但你也许也永远不会知晓
当梦寐消散 铃兰凋谢
乱世肃杀且辛辣的开端里
古城千年遮盖低眉的面纱被撕裂的猩红一角
秦淮河上的袅袅吴音是否已匿迹于瓦砾
江南水边错落的马蹄留下的莲迹是否已被铁骑踏平
我剪断琴弦 箜篌悲越彻响
一如你拔剑的决绝
于千里之外
谱成一曲永无休止的
别姬
汉书挂牛角 细雨入剑门
听得梦中马蹄
行至荒凉而逢生
你说你依然能在岁月缝隙之中窥见我的舞步摇曳
窥见在那惊蛰清越的晴雨中
所有驳杂和惊鸿都已如酒痕消散成烟
天光如洗
海上云絮扶摇
成一场华丽而促狭的收网
我手执青锋 踏火成莲
于是那些寒夜的灰烬和雪洗的泪水
那些寂灭的欢乐和浩瀚的深谷
那些澎湃的洪荒与从容的岸
所有我们憎恨的深爱的过往
所有生命和山河不能承受之重量
所有我们誓死的国土和与共的人
终于在我无妄的指尖燃烧化莲
涅槃成了人间
2018.3.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