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开始梦到钢子了,骑着他的摩托车从村子的那边对着我一直开过来,我愣着也没有叫他,就让他一直这么开过来。
1.在我出生以前,钢子就在我们村子了,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不会平凡的人,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我偶像,我也是他村里唯一要好的伙伴。
2.钢子他爸是个懒惰爱赌的人。
在一个阳光耀眼的上午,钢子家发生比往常更激烈的争吵,他娘当着全村老少的面把他爸一顿臭骂,见反应不是很激烈于是很轻松的左右送上两耳巴子,当时他爸脸就绿了,加上那两耳巴子印久未消去,颜色一合就成了紫色。
当天晚上,他爸憋屈着思前想后,于是便往村口的老井解决了苦闷。打捞上来时,脸浸成白色的了,再也黄不回来了。他娘在尸体旁一直哭喊,你个禽兽,孽种,不知死活的东西,留下我一个人来收拾这烂摊子。听着好像哭是自责或担当不起以后的日子而不是死去的丈夫。奇怪的是,还有人安慰道,这不怪你。
打那以后,钢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没过多久,他来找我说,以后我不能来找你玩了,我现在是个罪人。
我像电视剧里的道别情节一样,回到,那你以后怎么办?
他背对着血一样的残阳,充满信心的说,我要逃亡。
我用充满哥们义气的语气回到,保重!
3.钢子逃亡的第二天就被他娘抓回来了,拽着他的上衣一个劲打屁股,最后手打红了就捡起竹片抽,钢子除了拼命挣脱外不哭也不闹,他娘就干脆往胸口,脖子,脸上抽,一边抽还一边念念有词,你个孽种,怎么不跟你爸一块儿去了,害我也没法活。等他娘弄累了就爬起来一直往前面走,任他娘叫破了嗓子也没回下头。
4.大概离他爸去世后半年左右,他的逃亡计划一直没有实现,顶多有时候半夜跑山上去睡觉。
有一天他跑过来跟我说,我家买了vcd你过来看电影吗?
那天下午趁他娘不在家,我们把一整盒不穿衣服的带子看了一遍,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毛片,只知道白的,红的,黑的全是些肉。
如果当时知道什么是孤单,我就不会认为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钢子。
没过多久,他跟我说,他娘晚上跟vcd里一样跟着村里一个老单身做相同的事,他吵得只能跑山上去睡。
5.第二年年初,他说,那婊子要结婚了。我要杀了她,她结婚的钱是拿我爸的。你帮我忙吗?
当时我没反应过来,什么都没说,不仅因为他娘长得像vcd里的女人,而且经常夸我听话,以后比其他男孩子有出息。
见我没作声,于是他说,好吧,你也不能做什么,就给我加油打气吧。
他总是一脸孤傲,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6.受各种电影的影响,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等着他娘被杀的消息,连警察来调查的话我都想好了。一直等到,他娘风风光光的跟那老色鬼办酒席。有时候我觉得我高估了钢子的能力。
从那次酒席以后,钢子开始学会了抽烟。那时我们临近小学毕业,钢子老逃课在山上一边抽烟一边高唱着《大海》,《我的未来不是梦》。
后来我考到了镇中学,钢子也有幸考到普通班。
初中他基本没去上过课,天天逃课不知道在干嘛。有一次他班主任操着负责的心去见他家长,却在门口被床叫声和叫床声吓了回去。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他总是吹吹烟,然后得意得笑着,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说起来钢子他娘真是迎来了人生第二春,平常邋邋遢遢的她开始天天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人也开始变得温柔,完全沉浸在第二春里,不管在外面溜达不归家的儿子。那年夏天,钢子与镇上的混混搅在了一起,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