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起来,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影视里的男女主角不是经常玩失忆吗,生活中,大活人失忆以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这倒是人生一大挑战,不妨试一下。
我换好衣服,带上教材,准备到学校去上课。妻赶过来问我:“中午下班,记住买点菜”。我诧异,”咱们很熟吗?在哪儿见过”?妻先是一惊,马上顽皮地笑了:“老东西,玩台词呢!记住了,不买你吃屁”!然后又眨着一双杏眼逗我,“常来玩啊,bye”!我同样潇洒地同她挥一挥手,昂然向街上走去。
家属院有不少人同我打招呼,我也不加理会,只管昂然阔步向前走。那些人吓了一跳,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估计他们在分析揣测:为什么我不理他们,是耳朵聋?还是家里夫妻闹架了,心情不好?是我突然交了狗屎运,变成圣人蛋了?还是对他们有意见?……总之,他们不知道我失忆,肯定会误解,乱猜一通,管他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走到街口,迎面踫上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中年男人,他陪着笑脸先和我打招呼,我装作未看见,他又大声说一遍:“柳生,忙啥去”?我这才定住脚步,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他也定定地望着我,足有半分钟,慢慢地脸上带着怒气,“熊货,咋不理我”?“咱们认识”?我抚着后脑勺,装作竭力搜索状。他”喷”一下笑了,“装失忆啊,亲爱的柳生同学”。”噢!咱们是同学,啥时候”?那位自称同学的真生气了,狠狠地瞪我一眼,“神经蛋”!甩袖而去。
不管他们,我径直向学校走去。沿路又踫见不少人,他们向我点头致意,我通通不加理睬,他们都是一脸尴尬。尤其一些女士,老热情和我打招呼,见我不理她,先是惊异,疑惑,最后是脸红,羞愤难当,大有投河撞墙之趋势。我心里暗笑,原来常人是这样要脸面,我一个不要脸的反而如此坚不可摧。有一句名言:我是流氓我怕谁!原来这才是硬道理。早些年有人总结了《老狐狸经》和《厚黑学》之类,就是讲商场官场要皮厚心黑,心机狡诈。看来人不要脸,才是坚强之源。不是装一会儿失忆,万难体味。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得道了!
反正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管。门卫、同事、学生,谁和我打招呼,我都一笑了之,谁也不得罪。正走着,在校园里看见一女老师正用水管冲车。我赶紧上前,从那位女老师手中抢过水管,认真地从车前车后冲个遍。那位女老师站在旁边,用手扶着眼镜,不住地盯着我看,最后非常客气地连声道谢。我又走不远,看见一位男老师领着学生扫卫生区,一看不像干活的样子,我赶紧抢过扫帚,几把便将一地落叶扫得净闪闪的,男老师也是站在旁边,怔怔地不住地看我。
上课铃声响了,我进到班里,班长喊”起立”,”坐下”。我也不说杂事,便开始上课。中间提问,对着花名册反复看,然后才生涩地叫岀名字,班里有学生开始窃窃私语:老师今个怎么了,把我们都忘了?从他们满脸的疑惑看得出来,他们已发现老师的异常,不过他们会以为我在幽默,作戏。
快下课时,我又对班里近一段的纪律,学习进行了小结,还特意表扬了几个同学。全班哄堂大笑,我很奇怪,有什么可笑的,不理你们,我夹着本子回到休息室。
这时刚才喊起立的班长跑进来,站在我旁边,象分辨怪物一样用一双大眼珠子上下翻着我,就是不说话。“这位同学,你有啥事?”“老师,你不会有事吧?”“我没事啊!”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你刚才表扬的都是昨天违纪,要交检查的……”“什么,有这回事儿?”“这不……”,女孩反手递过来一叠稿纸。“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女孩又深深望了我一眼,满怀狐疑地回到教室。
日子就象白开水一样平淡,我又回到自己的世界:种花、看书、写文章,至于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暂时不记得了。
转眼个把月过去了。这时我收获了方方面面、大大小小、好好坏坏的反馈。首先有熟人说我受了刺激,那一段神经了;亲戚们还有人过来识别验证的;那位同学更是骂我”圣人蛋”,要和我绝交。
学校里倒是反响一片大好。首先那些准备挨批评的学生一感侥幸,二感老师大度,见了我羞羞一笑,纪律好多了;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同事们评价可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夸我和气,热情,能忍事,度量宽。再见到我,都笑脸相迎,十分客气。
我后来才知道,话头是从我那天抢着帮人冲车、扫地的那两位老师那里传出去的。他们曾是我的竞争对手,原先在评优评先中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甚至还闹了点不愉快。大家很久见面就不搭腔了,没想到他们背后还会说我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