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她们发了不少礼物呢，真是羡慕啊！”
“你说谁，为什么发？"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敢打赌，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的人。”
“什么日子，妇女节？不是明天吗？”
“你说得没错，但今天是女神节。”
赵勇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王凯，像是刚在众人面前炫耀了一个了不起的知识点，并透着一丝“你死定了”的幸灾乐祸，因为他料定王凯没有给他女友准备礼物，甚至没有送上一句节日祝福。
王凯则回以匪夷所思的眼神。“天，什么时候有这个节日？现在的人，总是制造各种节日，不晓得有多空虚，还总是说那个神，这个神，真受不了。”
说着，王凯往那些女同事桌上瞟了一眼，礼物的确很丰盛，大袋小袋的，且包装精美，但他并不打算凑上去细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到底要不要给小月准备礼物呢？王凯很少给女朋友送礼物，除了他们刚刚约会的时候，那时候不送礼物多尴尬啊，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就算没有招待好，就算自己不够幽默风趣，找不到很多话题，但起码送了礼物也不失礼貌。
自从他们正式交往，那种为了刻意讨好而做的努力就越来越少，没必要了吧。
没必要了吧，王凯依然这么想，或许小月不知道这个节日？不可能，他这么迟钝都知道了，肯定全世界都知道了。
本来就被打断工作节奏的王凯，因为这个问题，思绪更乱了。
“呃......那个，赵勇。”
“怎么了？”
“你说，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王凯已经不再问要不要送，那样只会被赵勇再次鄙视。
“哈哈，你个榆木脑袋开窍了？”
“快说，哪那么多废话！”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王凯终于忙完手头的事情，要是以前，这很正常，但他今晚是要回去给小月过节的，多在公司待一分钟，就意味着他和小月的两人世界少了一分钟，他加快脚步往家赶。
快到家的时候，他拐进路边的一家花店，那家花店在他们住到这里之前就存在了，他路过很多次，一次也没进去过，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不是不起眼，而是他对“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总是视而不见，他觉得那种地方自己不需要去，跟美容院一样。
可这次他不得不妥协。
“先生是要买花送人吗？”店员看到他走进去，停下手中的工作，热情地迎上来。
因为不熟悉，王凯本就有些拘谨，又听到有人叫自己“先生”，楞了一下，不自觉地挺直腰杆，好让自己显得像个先生，虽然他一身休闲装，还背个学生模样的双肩包，怎么看都不像。
“是的，有哪些比较好的可以推荐吗？”
王凯对花一窍不通，说来不怪，他很少关心这些，不能指望问出更有营养的问题。
“好的，当然可以，请问，是送给女朋友，还是妻子呢？”
“啊，这有什么区别？”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会是个问题。
“是的，如果是妻子，我猜会喜欢颜色稍微深一点，显得成熟、典雅，但如果是女朋友，就要更清新、亮丽。”
“哦，好像有道理。”
店不大，他从里到外一个个地看，走到某一束前面还稍作停留，煞有介事地凑过头去用鼻子闻一闻。
“那就来一朵这个浅紫色的吧。”
事实上他并没看出好歹来，只是没有更多时间思考了，他得早点回去，让小月看到自己手捧一束鲜花站在门口，应该很浪漫。
这样虽然俗套，却有着其他东西替代不了的意义，不失为一种保险的做法，他相信小月一定会喜欢，并且笑得像个孩子。
咚咚咚，咚咚咚！
王凯像往常一样敲门，并不说话，想保留一点神秘感，并在心里暗暗得意。
咚咚咚，咚咚咚！
王凯加重了敲门的力度，但小月仍没有来开门，明明看到屋里的灯在亮着，也有声响，怎么不来开门呢？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吗？开门啊！”
王凯已经有些不耐烦，连小月的名字都不叫，又等了几秒钟，门开了。
“你在干嘛？知不知道我已经敲了很久的门？”
一分钟前还满面春风的样子，随着门的打开，一股怨气从王凯的身体里释放出来，就像突然崩了口的气球。
“我在厨房炒菜呢，没听到。”小月连忙解释，脸色也没那么好看，她不明白为什么王凯刚下班一进门就冲自己发脾气。
“没听到，没听到，多少次了，你那两只耳朵是用来干嘛的？！”
“抽油烟机那么吵谁能听得到，我不是给你开门了吗？还有，你不要对我大呼小叫的，我讨厌你那副样子。”
小月满腹委屈，自己同样要上班，同样很累，下班回来还要给王凯做饭，可是王凯呢，每天回来不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就是对自己挑三拣四，没有过几天清净日子。
“你讨厌我，我还讨厌你呢，总说我发脾气，不都是因为你吗？贼喊捉贼，你承认自己错了又能怎样？”
“真是笑话，我哪里错了，为什么要承认，你作为一个男人，就不能包容一下吗？改改你的臭脾气吧！”
王凯内心的火焰越烧越旺，感觉屋子里一分钟都无法再待下去。
“我臭脾气，好啊，你去找个脾气好的去，去找个成熟的老头子吧。”已经进了门的王凯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还有，谁想要吃你做的饭，你自己吃！”
说罢摔门而去。
“你去哪？有本事出去就别回来！”
王凯走得很快，他知道小月肯定会回嘴，他不想听到，听不到就当自己赢了，但还是听到了，这只会让他更坚决地向前走。
外面一片漆黑，他下了楼，却不知该去哪儿，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连条狗都没有，平日里那些人不知都去哪儿了。
他抬头看着周围楼里那些亮着灯的窗户，应该都回家坐在一起吃着饭或者看电视吧，多温馨。自己呢，一天的忙碌之后，头昏脑胀，急匆匆赶回家陪女朋友过节日，结果还被赶出来吹冷风，显得有些凄惨，这么说并不准确，是他自己要出来的。
说起过节，他给小月买的花还在手里拿着，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包装给她看一眼，亏他这么用心，小月是怎么对自己的呢，本来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这么给毁了，什么鬼节日。
他越想越生气，拿着花的手开始发抖，仿佛要把它捏碎，去扔掉吧，不值得。
他继续往前走，也不管是走到哪儿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这样不停往前走，直到走累了，找个地方停下，没有目的地向远方看，看远处的灯光，路灯，车灯，听别人聊天，或者时不时传来的小孩子的哭喊。
黑夜，和着这些跟自己无关的情景，就像黑洞一样，能帮他化解心中的烦闷。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小月就会给他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叫他回家吧，于是，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王凯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倒是肚子先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晚上还没吃东西。
多么糟糕的一天啊，他这么辛苦为的是什么呢？突然有一种心灰意冷，尽管没有发生多大的事情，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却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眼神迷离，心跳加速，他想大声呼喊，却怕被别人当做神经病，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理智仍能占得上风也是难得，不能呼喊，那就让身体来承受，紧握双拳，全身肌肉紧绷着，几秒钟后松懈下来，再紧绷，如此循环，直到全身疲乏，静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月依然没有打来电话，而王凯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转变成焦虑，他猜测着，小月在干什么？会哭吗？进门时她还在炒菜，她会没等自己就吃了吗？怎么还没喊自己回家，她不在乎我了吗？
几分钟前，还充斥他整个大脑的绝望和沮丧已经不知去向，此时，弄清楚这些答案似乎比别的事情都更重要，他不想再等下去，那样只会让已经很糟的事情变得更糟，于是转身往回走。
刚走两步，他看到一个人快步地向自己走来。
“小凯，小凯，是你吗？”
王凯不禁一惊，是小月？她怎么找过来了，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呢？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虽然内心有那么一点欣喜，但人到眼前已躲不及，只好假装绷着脸，继续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干嘛？”
“你个傻子啊，外面这么凉，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小月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话语里只有关心，这让王凯很意外，也不好再摆脸色。
“有一点。”
“快回家吧，你还没吃饭吧，我做的饭都凉了，回去再给你热热。”
“哦，好，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凯依然想要解开疑问，毕竟小月是个路痴，而且他也没告诉她。
“我不知道啊，你出来之后我就出来了，但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只能四周都找找，平时我们去的公园呐，散步常走的路啊，健身器材呀，奶茶店呐，走了好大一圈，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你，不过说回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不无聊吗？傻不傻！”
王凯突然语塞，内心很惭愧，他心疼小月，同时很自责，作为男人，随便就发脾气不说，还耍性子往外跑，太不成熟。
“你冷吗？”王凯依然不知该说什么来弥补过错，只回一句简单的关心的话。
“我不冷啊，出来的时候披了个外套呢，再说我也一直在走路，没事的，嘿嘿。”小月呲着牙笑着，像平时一样可爱。
“哦，对了，这个给你。”王凯这才想起手里拿着的那束花，还好没真的扔掉，说实话他也不舍得。
“什么？”一边问，一边就拆了。“哇，这么一大束花！好漂亮，好香啊，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喜欢吗？”
“喜欢喜欢，谢谢你，哥哥。”
小月开心的时候爱叫王凯“哥哥”，但这句“谢谢”他是有些受不起的，毕竟，刚回到家就发脾气，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还让小月到处找，怎么都不应该再被感谢了，但这些已经不重要，小月开心就好。
“哥哥，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王凯马上答道，他怕多迟疑一秒就会让小月以为他还在生气，其实更应该这么问的是他。
“对不起。”
“哥哥，不用说对不起，我不生气了，真的。”
“其实我今天下了班赶紧回来买了这束花，然后想第一时间送到你面前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
“我懂。”
王凯不奢望小月这么快就原谅自己，甚至希望她继续生气让自己去哄她，也让自己好受些，但看起来她似乎不会给他机会。
王凯不知再说些什么，似乎什么话都是多余，他拉起小月的手，小月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两人慢慢地往回走。
“哥哥，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