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乡情

      上上篇文章“情归何处”发出来后不仅感动了我自己,还触发了身边不少同样来自农村朋友们的那浓浓的思乡情愫,觉得自己勾起了同龄人美好的童年回忆,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那心底最柔软温暖的部分,很是得意愉悦了一段日子。

        直到今年5月再次回到乡下大姨家,头一次参加乡村的婚礼(表侄女的),体验那天的农村生活后,才知道我那矫揉造作的乡村情结再也回不去了,甚至那种痛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

        开始还有点担心五姨家表弟的车开不进村子,不成想离了大马路就全是七拐八拐的小柏油路,一路平坦开到热闹非凡的大姨家门口。瞬间就感受到了喜庆洋洋的气氛,乡民们在屋前坪扯着喉咙唱着卡拉OK,请的做喜宴的大厨们年轻力壮手脚麻利,同时居然还跟着哼着歌,只差没把菜刀和长长的铲菜勺做乐器挥舞;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自是和主家谈笑风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话家常;而每来一家客人都自带鞭炮点响,一是道喜,二是告诉主家有新客到。

        我开始很是兴奋,这比城里喝喜酒的场子视野可开阔多了。只是没超过一刻钟,喜静的我就受不了这过于膨胀的热闹劲了。看离开饭还有个把小时,我萌生了想一个人去欣赏村里周围风景的念头;于是和五姨打声招呼后出了家门;即使已经热得有点穿不住长衣长裤,还是打着太阳伞,戴着墨镜,迈着轻盈的步子首先挪到了隔壁家门口。

        记得小时候和隔壁家的邻居还是熟的,自报我是谁谁的侄女,母亲是谁,就很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可见当年即使母亲是远村的,来的次数并不少。这回隔了好几年了(大姨过世已3年),居然怎么也看不到有人出来,干嘛去了呢!?

          我怀着疑惑继续朝上走,凭着记忆想去找不远处的塘。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我走到了一个满是黄色的混浊水边,这不会是我那熟悉的塘吧。这触目惊心的黄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就是那记忆中的池塘;可最近的也就这一洼水呀!我盯着这黄色,即使打着伞,还是感觉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愣愣的我怎么也没想明白水怎么这么黄,也不是泥巴水的颜色,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热气,热气中还有那鼻子辨不清的气味正在慢慢地扑向我。

        我只好赶紧离开,朝着最近有树的阴凉地方走去,可除了一栋平房后面几棵勉强可以遮阳的树外,实在没处躲凉。我把伞放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周边的景象,眼前一片陌生,除了屋后少数几间低矮的猪圈屋,或者房前屋后零星用棚子遮住的菜地外,更多的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厂房,及厂子里传出来的或粗或细的机器切割的声音。

        我深深地叹口气,甩甩头,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似乎明白那黄色池塘是怎么回事了。拾起伞继续朝远一点的地方走去,可绕来绕去,好像总也没走出厂房地带一样。但耳旁的鞭炮声却感觉远了,这时我手机响起,姨妈催我吃饭了。我加快脚步,可怎么那鞭炮声越来越远,我急了,马上停下来,仔细听,原来爆竹声在我的后面。打倒往回走了十分钟左右,幸运地看到了来时婚庆庆祝的红色大拱门。哎,密密麻麻又差不多长相的村屋与厂子全部粘在一起,不迷路才怪!

        我几乎是最后一个坐下,菜基本已经上齐。桌上的菜让我盯了好一会,好丰盛好新鲜,比五星级的喜宴略胜一筹。乡民们好像习以为常,都在有条不紊的吃着,倒是我那哈喇子出来了,还没动手。旁边姨妈提醒我,赶紧拿起筷子速度加快吃起来。

        饭菜吃得意犹未尽。饭后亲戚们嚷着要去大姨女儿家打麻将,我也偷着乐想着可以吃了晚餐再回市内了。在表姐家那宽敞漂亮的楼房起居室里,吃着水果,我终于有了机会问带娃娃的表弟媳这里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原来随着乡路的拉通与铺设,大姨家离长沙市内也就三四十分钟车程了,能征收拆迁的全征了,不少村民拿到了大把大把的票子,没被征的都把自家多余的空地建了厂房,再租给外地人做简易的拼装家具打磨家具或者加工其它小商品的场地,多余的田地也租给外地人种菜运到市内去卖(弟媳说那植物激素催出来的菜不管哪季的几天一出就可以拖出去卖)。所以,本地村民勤快的还会养养猪或者去城里打点短工,不想做事或者做不了的一年靠出租也可以赚个十来万,养家是绰绰有余了。这就是为什么喜宴如此丰盛的原因。

        听完后,我百感交集,久久地沉思着:我的乡下亲人们在经过若干年的艰辛后,终于过上了好日子。但是,这代价也太沉重了!田地土壤过度开发利用,林地树木砍伐严重,赖以生存的生活用水污染,可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村民们那根本意识不到的生存灾难,说不定会在哪一天突然到来。而这些话,看着亲人们在欢畅地打着麻将与纸牌,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可悲凉情绪已经在一点一滴地浸透到我的心底!

        平时看了不少书,看了柴静在她写的《看见》里对自己家乡污染痛彻心扉的描述,以及她的专题片对北京天空雾霾的透骨评述,但那离我太远,我都没有很深的感悟。可现在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边的这种状况,让我始料未及,让我无以言状的愤怒,进而就是无奈至极!

        祖祖辈辈生存生活的地方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那些对大自然无限掠夺的小部分人已经不能用麻木来形容他们。我们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条件稍微好点的,可以给自己创造,买来优良的生存空间(比如装纯净水器,空气净化器,买贵点安全的食物等等),更好条件的可以内陆移民到暂时污染少环境好点的城市,贵族们就移民国外。可是,他们呢,我的乡民们怎么办?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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