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线糊是清淡的,于泉州人而言,那是平常家的味道,一碗清糊里面,漂浮的除了那些捏碎的面线,还有蟹肉丝、虾米和鱼干碎,加上了几根芫荽,就如浮萍一样飘荡在海内外,如果你添加几片醋肉,你便回到了家,撒上的那几滴当归米酒和胡椒粉,瞬间会温暖得让你泪流满面。
面线糊是泉州人的早餐,当清晨迎来第一缕阳光,你睡眼惺忪地走出家门,家门口的那一家面线糊小摊,是你一天开始的加油站。你熟练地让老板给你盛一碗清糊,然后加上大肠卤蛋,或是猪肝豆腐、香菇虾仁等配料,再来一根油条,一小块炸菜粿,一小块碗糕,便是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了。
面线糊也是泉州人上班时的点心,你工作一半,思绪停顿,可以叫上一份面线糊,当送餐小哥把面线糊送到你办公桌上,你急乎乎地喝上那一口面线糊,已经让思绪往前飞。你下午可以不喝下午茶,来一份面线糊,当一切停滞不前的时候,面线糊会给你所应有的能量。
面线糊更是泉州人的夜宵,夜晚加班后,夜自修下课后,你在满天的星光陪伴下,和三五位好友一起到面线糊店里来上一碗清糊,加上新鲜的鱿鱼和九节虾,那带着海洋滋味的海鲜和淡淡的清糊,会把你一天的疲乏消除殆尽。
所以,面线糊,它存在于泉州人的日常生活中,存在于泉州人的每一个细胞里,无论你走到哪里,面线糊就是你魂牵梦绕的乡愁。
我家孩儿在外求学多年,偶尔会在票圈里发信息:想念那一碗至清至淡的面线糊,有时也会在千里之外隔空和我撒娇:妈妈,我想吃你煮的面线糊了。
于是,每次回家,接风洗尘的是面线糊;每次回去,饯行的也是面线糊;每个早晨醒来,我给她煮的是还面线糊。有时我都觉得好笑,能不能吃点别的啊?可人家说,就好这一口。
上次夜里接机,一路风尘仆仆,急忙赶回的不是家门,而是中山路那一家夜里出摊的面线糊担,琳琅满目的食物,满当当地在眼前,锅中烧的是一大锅的清糊,电饭锅炖的是卤大肠、卤蛋和卤豆腐,而架子上摆满一碟碟的食物有:鲜鱿鱼、九节虾、炒猪腰、炒猪肝、炸醋肉、炸虾仁、焖腐竹、焖香菇等二三十样配料。那独特的摆摊模样,永远沉默寡言的老板,让女儿直呼很有泉州味。
而女儿嘴刁的,竟然有了几分泉州老饕的样子,来份清糊,加上大肠和卤蛋,再来一根油条,她认为这是面线糊的绝配。哈哈,这可是老泉州人的吃法,面线糊摊上的食物千变万化,各家有各家的特色,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锅卤大肠、卤蛋和卤豆腐,还有架子上千年不变的油条,油条蘸湿在面线糊里,软软的香香的和面线糊清爽的口味融合在一起,一个普通得全中国到处都有的东西,竟然在南方的一道最平常不过的食物里发挥了最大的美食诱惑,实在勾引人。
记得有一次,女儿要滚回她的一线大城市了。我说,晚上想吃什么?妈妈做。她说:面线糊、炸菜粿。
要做一餐面线糊并不是那么简单,看似清汤寡水的清糊,配料过程就有些复杂。女儿想吃,我便去采办了,三点蟹、虾米和大眼睛鱼,大眼睛鱼剥皮,蒸熟,把鱼肉揉碎,鱼骨鱼头和猪骨、虾米一起熬汤,过渣后,汤中下捏碎的面线,面线要本泉州产的手拖细面线才行,加入剔除蟹壳的白蟹肉,勾微芡,再加点凉水,待沸,便是一锅鲜甜香的面线清糊了。
有时我会自己卤大肠,当然这个卤大肠的过程更得吃苦耐劳,用地瓜粉、盐反复搓洗,要掌握的是度,洗过头了会变苦,洗不干净则一股臭膻味,然后先在锅中炒糖色,放入大肠,加入八角桂皮当归等料包,料酒,味极鲜,以及煮好剥壳的鸡蛋一起卤。
更多的时候,我是买新鲜的鱿鱼,或九节虾,白灼就行了,加入清糊当中,滴上几滴当归米酒、几丝芫荽或葱花、撒上胡椒粉,便是一道丰廉自由的面线糊。
家中制作的面线糊,我一般不会炸油条,我会自己蒸菜头粿,白萝卜磨细加入硬米粉搅匀,一起蒸成形,蒸好切小块,放锅中炸,炸菜粿外酥里嫩,配上一碗咸香甜的面线糊,亦是风味极佳。
这是我所能给女儿的妈妈的味道,于是,她在每一个清凉的夜里,能想起家的,能让她牵挂的,能让她第二天满血复活的,便是这么一道带着家乡海风的------面线糊。
我想,所有在外打拼的泉州人,骨子里思念的应该就是这种清淡的家的味道,平凡朴素,却能给人最大的安慰和往前冲的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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