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的时候,我们家的楼下有一家小卖铺,里面供应的货物五花八门。五分钱的皮糖,两毛钱的冰水,五毛钱一瓶的格瓦斯,或者一块钱三根的康乐果...
小卖铺旁边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操场,我会在那里看蚂蚁搬家,追在别人后面踩人家的影子,挤塑料包装纸上的气泡听啪啪的声音,我会把橡皮糖黏在牙上,喝一口水,让牙齿变得五彩斑斓,然后悠闲自在的玩一整天。
中午时分,会有推车的小贩走街串巷的卖各种吃食,
“凉糕 、打糕、 粘耗子”
“西红柿 、茄子 、大辣椒”
各种吆喝不绝于耳,还会有骑着自行车的老大爷来卖两块钱五个的烧饼。
直到傍晚,姥姥会在窗口喊我回家吃饭,接着各种“回家吃饭” 的声音便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我们收好橡皮筋,毽子,拍拍身上的土。
在夕阳的照射下,各自回家。
后来,小伙伴慢慢分散,去不同的学校读书。
再后来,去不同的城市读书,工作,各自分散。
(二)
尽管现在的交通方便到几个小时便能从南方到达北方。
我仍然保持着坐K字开头火车的习惯,然后慢慢的十几个小时一路晃荡着回家。
彷佛进入慢慢晃动的火车箱,便是穿梭了时光隧道,回到了小时候那些缓慢而悠长的时光。
火车缓缓行进,穿过平原,穿过山洞,驶入山里,一路的景色,像是交织着记忆的网,一点一点的提醒着我那些年少时懵懂的回忆。
那些曾经以为离开才能拥有的自由,其实早就随着我们的离开变得越来越远。
时间变化,当老北京人抱怨北京不再是北京人的北京,我的家乡一成未变。
小卖店在那里,楼房在那里,破旧的操场在那里。
那些小时候见过的人,除了脸上平添一些皱纹,仍旧在那里。
走街串巷的小贩还是会操着各种吆喝卖吃食,小卖店老板还是会在柜台后经营着各种小食品,那里的房价还是和白菜价一样的亲民。
人口外流,出生率不足1.5,老龄化的严重,衰落的经济,甚至投资不过山海关的潜规则,告诉着我们这里日渐消沉。
人民日报甚至提醒,别忘了万达。
但是没关系啊,我还是很感谢这趋利避害的市场经济,它让我的家乡一直留在那里,慢慢的发展,没有很多的外来人口,没有疯狂在建的楼宇,没有随处拥堵的街道。
当越来越多的声音否定这片土地,我从不觉得它应该像其他的地方一样,飞速的发展。
我喜欢匆匆忙忙,也喜欢现世安稳。
终究还是觉得奔跑比躺着舒服,我选择奔跑。如果再有选择,我还是会选择和现在一样每天马不停蹄的奋斗生活。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家乡也应该马不停蹄的奔跑。
我还是喜欢它安静的停在那里,保持着我们熟悉的样子。
家乡就应该是这样古朴的存在,让我们一下车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给很多很多不在家的人保留一点点的慰藉。
每当走出车站,感受到漫长的白日和很久很久才抵达的黑夜。
我总能看到小时候嬉笑奔跑的样子,她像月光一样,无法触碰,却化成影子追随着我的生命。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长久的荒芜,肥沃了深沉的土地。这种安静的停驻大概就是岁月静好的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