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残骸边沿,能依稀看到无数人头攒动,那全是被赶鸭子一般赶上山的人群:
“拿起武器!跟他们拼了!”
“下线也算死,被杀也算死!不如崩死他们一个人!”
刚刚还在酒吧和沙滩上闲庭信步的人群,一个小时之后就变成了农民军起义般模样,拿着不知道哪里顺过来的干草叉和擀面杖,在山顶叽叽喳喳一片。
在私掠舰桅杆上的鹰眼的观察中,他们似乎好像大概没一个人走下山去。
“严!左边!”
站在坍倒在狭窄街道的烟囱残骸上,四尉开弓一箭,直接将飞扑过来的杂兵一箭连衣服带人钉在地上,此刻的严林转手就将手上打凹进去的平底锅照着身边那还在扯着钉在地上的衣服的杂兵脑门就是一下,直接将平底锅整个拍碎,送这个人好好去睡一觉。
已经满身土黑,衣服都被扯了一大半不见踪影。严林单手捏着平底锅的一截握把,只能扔掉这有点过分的武器:
“谢谢,四尉!”
“前面还有!”
眼睛死死的盯着路口,任何人的出现都不能躲开四尉的眼睛,她独身站在高处,手习惯性的朝背后的箭囊索箭,却发现手上只能握到空气了。心叫不妙的时候,却只见正前方的严林手上捏着个什么东西,朝自己身后一扔,嘴里振振有词:
“钱给你们!”双脚步步后退,严林慌得直接把裤子里的钱包往后扔去,“求求你们别杀我!”
面前的四个高矮胖瘦,嚎叫着抄着尖刀直奔严林:
“你当我们是傻逼吗!哪有求饶把钱包往后面扔的!”
“哎呀。”被识破蹩脚演技的严林四十五度望天,一脸无辜:“装的太不像了,抱歉啊。”
随后,在四尉尴尬的注视中,砰砰砰砰四声闷响,四大天王被严林一人一拳,揍进了四个方向,屁股露在杂草堆外,半个身子飞进了橱窗里,嵌进了纸质广告牌中,或者干脆直接脑门插进了下水道里。
“那天你到底是怎么装得那么像的……”
严林审视着近乎要冒烟的右拳,自言自语的把地上的钱包捡了回来,顺带给了那个屁股还露在外面的人一脚,惹得他嗷嗷直叫救命。
“什么装得像?”就趁着这个时间,四尉的背囊里又塞满了四根箭,重复拔出来的箭大抵能用,只要没谁注意那个箭囊底部是不是已经泛红了的话。
“司马啦。”严林回应四尉,“那天司马那表情做得我……哎?司马人呢?”
“刚刚还在后面。”四尉回过头去,远处的黑影还在慢悠悠的挎着早就没子弹的步枪朝自己这边走来,“喏,在那呢,真是够慢的,都打了这么多人了他还在后面不知道干嘛。”
5.2.4 基本疏忽(下)
“你们刚刚都玩了什么?”司马两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的走过一地碎砖块,“都跟我说说。”
“嗯嗯。”幸运的龙音回荡在司马的颅内,仿佛这声音本来就是司马自己思考之中所得,“简单点说就是玩水嘛,我就把他带到水里面好好的玩了一把……”
“等一下。”司马打断了幸运,“玩水……不是应该在水面上玩吗?”
“水面?那多没意思呀,玩水当然要在水底玩才好玩嘛,水面上啥都没有呢。”
“呃,呃,好吧,这么一说……好像确实蛮有道理的。”司马回应着幸运,胸口莫名的就给爹爹画了个十字,“那,具体都是怎么玩的呢?”
四尉回眸冷冷的看着那慢悠悠走着的司马竟然停下来了,非常不喜欢这个人在危险区域竟然如此随性,还要自己等着他,一边的严林拍了拍四尉肩膀,也就是看看,没有说话。
“呃……嗯。”司马勉强回应着幸运龙心荡漾的描述,满头冷汗,“自然,自然是很有趣的,一定很好玩。”
“那当然,最后我还请他吃了点东西呢,我还专门把那个叫什么乌贼的东西嚼碎了……”
“是是,好了幸运,别说了。”翻着白眼的司马为爹爹默哀一分钟,“他现在还好吧。”
“好着呢!”已经飞在苍天之上的龙,翼尖划过云层上空,爪尖升起的点点闪光瞬间变成爆轰,将自己变后掠翼的身躯急速冲过积雨云,为尾后的云层留下了波纹云环。平流层的龙背对身下一望无际的云海,迅速向着更高之天进发:
“他现在还在我嘴里呢,还有心跳脉搏,就是之前受了一点点小惊吓,现在已经被我用龙威稳住情绪啦,不用担心,我这里随时监控,他不可能死得掉的。”
“呃,啊,呃。”司马在四尉那“你他奶奶的怎么还不跟我麻利的滚过来”的眼神中,觉得爹爹还不如死了更解脱呢:“那个,幸运,你就不能把他捏爪子里么,或者放背上也好,你这样……”
“那可不行!”幸运声音似乎变得严肃起来:“我现在飞得很高,可不能放外面。”
“为什么?”
“那当然不能放外面!他会死掉的,捏爪子里的话,那人类会迅速因为气温过低冻死,那脆弱的人类身体会直接冻成黏黏的碎冰一样的东西粘在我的爪子上,好恶心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估计他就会被高空强气流吹死,要是在背上的话就直接早吹不见了,然后就直接拍在地上一命呜呼,尸体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或者呢,干脆就因为不能呼吸而死,那小小的肺根本不能在高空呼吸,直接血液里都不能供给氧气,这样的话到时候给你把他送回来的时候,他的脸都是紫绿紫绿的,全身都是浮肿,那才叫死得一个难看呢……”
幸运生动的描述着一些在他自己看来习以为常的内容,传达给心中万马奔腾的司马。
“……要是再飞高一点这人类就会因为体液沸腾而死,那种死法那才叫一个惨呢,说起来现在我飞得应该已经有类似高度了。”幸运说着说着迅速封闭眼膜:“嗯,比如假如就现在吧,我把嘴随便开一个小缝,你的朋友就会迅速体液气化,血液直接就在体内变成水汽,救都没有办法救,我可不能让他变成那样。”
“……”
“在水里就更别说了,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吐出来就会当场被水压挤死,更别提冻死,缺氧死,被其他水里的东西弄死,还有……”幸运一口气说了二十几种死法,每个死字都让司马眼皮跳了一下,“……总之,呆在我嘴里可以保温,我还可以回吐空气给他呼吸外加保证气压稳定,有什么不好的?再怎么样也比死了强。”
“是,是。”司马无语凝噎,“幸运,你真好。”
“是嘛。”幸运第一次为司马做了这么长的飞行安全科普,还听到了他的赞美,非常高兴:“要不要等下一起玩?”
“呃。”司马就差一口老血喷在四尉脸上了,“能明天么?”
“就马上不行吗?”
“好,好吧,不过我不要那么极端的环境,就海边就可以了。”
“那样很没意思呀。”
“没事,我觉得看看你就已经很有意思了。”
“嗯,嗯。”幸运听到这话,愈发开心了,龙尾甩向天顶,龙翼全开迅速降低速度,全身在已经有些发暗的空中一个大变线,带着如利剑般后收的翼尖直冲地面而去:“好,我马上回来!”
四尉看司马好不容易慢悠悠的走回来,正欲发作,那司马竟然就在他面前转身往后山跑去。
“严林,我去当空军前进控制员了。”司马向后跑着还给了严林一个高举的拳头。
海岸的小艇群之间,“尼德兰”号私掠舰长正守在临时占领的游艇码头上,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大包小包的将刚刚搜刮到的各式珠宝钱财塞上小艇,一旁的大副也颇为满意这次的成果,吆喝着“上船,快上船”的声音指挥着自家亲信不断的将小艇的吃水线压到最深。
“报告舰长!!”
很快的,不和谐的惊慌声音从远处由远及近,一个杂兵什么东西都没拿仓皇跑来,很是醒目:
“舰长!那边有两个特别猛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我们十几个人围上去都不是对手!”
“放他娘的狗屁!”魁梧的大副厉声叫骂:“十几个人打不过两个人,你们是饭桶吗?不会用枪射击吗?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而且……”那杂鱼慌张的向大副那如求饶般呼救:“他们两个说,我们最好快点投降,不然等下……”
“等下怎么样?”舰长眉角一挑,阿拉伯弯刀抽出刀鞘。
“等下……”那杂兵吞了口唾沫,一脸的不敢相信:“……会有空袭。”
在全场的大笑声之中,舰长一刀将那被放走的杂兵的头给砍了下来。
“洞拐,这里是洞幺。”扣着圆檐墨绿渔帽的司马,坐在半山腰的树丛之间,一张凳子搭在小崖顶,手边有一台早已断线坏掉的手摇电话机,他就这么拿着电话话筒,举着双筒望远镜,看着脚下还在四处冒烟的海滨小镇,蔚为严肃的向着线都被砍断两截的话筒呼叫道:“中国外事部队空军,第五十一集团军,第五十五师,直属空中突击旅,下属第四战术打击营,空中前进控制员,八级士官,司马,向您问好。”
“唔,早……早上好。”在万米高空的龙,瞬间就懵逼了:“我听不大懂。”
“没事,洞拐。”
“唔。”知道自己暂时叫做洞拐的幸运,收起平行于身的巨翼,开始逐渐降低高度,“你不要这么客气……”
“准备执行近空打击配置。”下达战术指令的司马捏着电话机,单手举着双筒望远镜随意扫视了一下海滩上各式海盗的人影:“临空区域安全,指挥部情报显示,敌方没有地对空打击武器。”
“呃?”在云中逐渐向下转为俯冲,龙影在云层之间依稀可见:“地对空?武器?这是要打我么?”
“没有,你就当我在玩角色扮演。”司马语气暂时换了一下,随后迅速回归正色:“洞拐,报告预计抵达时间。”
“哈?那个……很快就到了。”
“洞拐,报告近空支援打击武器配备情况。”
“什么?”
“就是你准备怎么把地上的敌人干掉。”
“噢——”龙翼在天际线上撕破云层,幸运的眼中海岸线已经进入曲率之内,依稀可见了,“你这么说话我不习惯。”
“那你慢慢习惯。”
司马单手侧横,立刻在幸运的帮助下,自己的前方便显示了整个“战区”的投影,五艘私掠舰如古典木雕一般浮在光点形成的平面上,精致而可爱。
“谁在那里再扰乱军心,视同逃兵!”大副指着地上脖子被砍断的尸体大叫大嚷,殊不知,一根响箭就在高抛物线之顶,乘着顺风之势,划过一条高抛物线,迅速朝着他的黝黑脑门方向飞去。
“咻——”
千钧一发之际,大副正好朝前猛踢了那尸体猛踢了一脚,那箭不偏不倚的直接穿过他的深黑水手帽,所有人为这莫名之箭的嗡响傻站着发愣,而大副则直接变成了阳光下靓丽的小光头。
四尉站在遥远的阳台顶,将高举的弓身慢慢放下,自叹运气不佳。
“是哪里来的弓箭手不要命了!”大副两股战战,嘴上还不依不饶,盲叫还没持续多久,眼尖的“尼德兰”号舰长已经用弯刀挑开了黑羽上的白色布条:
“看你们后面。”
“后面?”
舰长疑惑之中望向身后,自己伟岸的旗舰正下锚于海湾港池之中,运送战利品的交通小艇已经连成了一条细线,不断将战果送向船上,那后面分明是自己的船。
其他人也注意到上面的字迹,纷纷朝后望去,都忘记装货这件事了,唯有大副还朝着似乎是来箭的方向用尽了各种华丽辞藻怒骂着某个不长眼的刺客。
不消一会儿,他们似乎注意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从太阳的光辉之中分离出来,如果不注意的话,会以为这就是太阳的一部分。几秒钟之内,那光点彻底从太阳的余晖中分离出来,形同一个极其微小的太阳,在天空中一点一点的在天幕上降低着高度。
“什么东西?”
舰长心头一冷,看着这神迹一般的现象出现在似乎是极远的地方,迅速的站起身来。此刻那光点已经落入了“尼德兰”舰的巨大风帆遮挡之中,然而它的光芒却整个穿透了厚实的帆身,将亮点射向自己的眼球之内。
“四重天”桅杆上的鹰眼侦察员刚刚还在纳闷海滩上的人怎么全都不动了,还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指点,而背后忽然惊起的光芒,让他背后发冷。回头望去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水天线上的白点,正在不断的下坠,似乎马上就要触及海面了。
“通知尼德兰,迅速起锚!”舰长此刻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他下令的声音与背后那傻子的叫骂声对比是如此鲜明:“马上向外海开!以保住船为第一要务!”
可惜太晚了,自己忽然感觉身边一热,随后自己的眼中,仅剩下的就是人影重重,声音混沌,所有人影在如热浪之中摩挲,在眨眼的一瞬间,立刻就切到了无尽的白色。
在吃惊的惨叫声中,舰长瘫坐在无尽的空白之心,谁能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用手狠狠的抽了自己脸一巴掌,却感觉不到任何反应,而自己的面前,似乎有绿色的面板正在缓缓形成。痛觉抑制还在生效期间,“你不幸在战斗区域阵亡”的温馨提示,迅速贴在舰长茫然的脸上,映照着他惨绿的脸庞。
“四重天”桅杆上的鹰眼侦查员眼中记录了一切,那白色的光点根本就不是坠落海面,而是从极远的方向以直线打向“尼德兰”旗舰,就在那光点接近水天线的时刻,那光点以人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在他的眼中迅速扩大,变成了一枚巨型的白焰火球。
甚至还没有惊出惨叫声,活生生将水面蒸发得凹陷的龙炎炮如光剑般占过旗舰“尼德兰”号,已经被彻底击穿的船甚至还没有发生任何应有的爆炸,火球便直挺挺穿过了了已经被瞬间气化的船员和火炮,连声音都没能跟上,便拖着火球光影直直的砸在了海滩的游人码头,那人扎堆聚集的地方。将码头直接气化分割为二,连人带艇全部蒸发。
瞬间接触地面的火球甚至没能立刻爆破,在侦查员的神经末梢都没能把自己的头拧回海滩的时候,便硬生生的连土带房子斩过路面,最后终于砸进了背后的半山之中,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火光。
当侦查员回过头的一刹那,“尼德兰”号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爆炸。船体在内藏火药的报复性殉爆中瞬间化为飞舞的木碎,然而她的爆炸远不及身后半山上爆发的轰鸣来得动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作为人而言根本不能通过自己的感官认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大老远地方的严林,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墨镜,看着整个海滩小镇被一枚大火球一分为二,微微叹了口气:
“哪天我要是知道怎么弄到他,我一定弄个十只八只的,真爽呀。”
在尼德兰号的两边的两艘私掠船的帆已经燃起了大火,而侦查员颤抖着看着身后如岩浆龙头般喷射扫过地面留下的惨不忍睹的印记,还有那瞬间被炸碎连渣都没有剩下多少的旗舰残骸,于惨叫声中摔下桅杆顶。
“直接命中,nice shot,洞拐。”司马看着远方的“尼德兰”号瞬间变成飞舞在高空的残渣碎屑,顶着不远处山腰直接冲起烈焰风暴溅射来的火星,向着幸运致以敬意。
“小意思。”
在司马的头顶,一个黑点带着后掠之翼,于高空之中迅速闪过头顶,掠过了山脊线。司马仰视了一会,心想着这家伙飞在头顶的时候,还真像一架隐形轰炸机。幸运在司马的头顶大倾角盘旋了一周,让地面上那家伙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姿后,迅速切向另一头山脊视野之外。
“刚刚那个是,龙息炮么?”司马目视幸运可能会飞回来的方向,抛出小疑问。
“嗯,是的,厉不厉害?”
“厉害,你啥都厉害。”司马随口一说,突然似乎记起来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龙息……炮?”
“对呀!”幸运听到司马似乎对自己刚刚那一下很感兴趣,迅速回应:“就是把龙息一次性以实体形式喷出去的的一种玩法,其实我还可以——”
“等一下。”司马眉头瞬间就紧了,“龙息炮那岂不是要用嘴吗?!”
“对呀!”
“那爹爹不直接被烧成渣了吗?”
“没有啦,当然没有。”幸运似乎听到司马这种质问还有点小自豪:“我有那么粗心吗,当然事先就把他保护好了呀。”
“噢,这样甚好。”坐定椅子的司马擦过额头的汗,“可是是刚刚飞那么快,抓在爪子里……”
“怎么会抓在爪子里嘛。”
“那你怎么弄的?”司马突然感觉背后一冷,“你总不会……”
“当然把他吞下去了呀。”
椅子瞬间给司马坐翻了,自己差点没吓得滚下山去。
“喂!!你开玩笑的吧!!”
“当然没开玩笑。暂时吞下去而已,等轰完了再吐回嘴里不好了么?”
“那也太吓人了啊!”司马简直不敢想象等下用什么表情面对爹爹,“他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真的假的?”
幸运好死不死的加了一句差点没让司马背过气去的话:“还有心跳脉搏呢。”
在司马几近仙人跳般的大声斥责中,远处的桅杆上已经挂满了各式白旗,终于这场闹剧以一记龙炎炮划上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