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之前小脑萎缩了很久,心智大概返回到了5岁儿童的状态,神志也不是很清楚。
那段时间她几乎分不清昼夜,经常在凌晨两三点钟呼唤家里人,询问钟表的时间。
那段时间她一天可以吃十顿饭,因为记性不好,刚收走碗筷,她便会说自己还没有吃过饭肚子很饿,父母无奈,只好再弄些东西给她吃。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老人是不宜吃很多东西的,尤其是晚间,这很容易成为心脏病发作的诱因,每次她要吃东西时我都会劝父母,“奶奶吃过饭了,不会饿到的,所以不理会她喊饿就好了啊。”
可父母舍不得她喊,还是会给些小饼干之类的东西。
有一天晚饭后父母出门买水果,留我在家收拾碗筷。碗刷到一半,就听见里屋奶奶在喊我,说还没有吃饭,很饿。
“奶奶您今天真的吃了太多了,不能再吃了,爸爸不是刚刚给您做过饭了吗。”
“你爸爸没给我吃东西,饿了我一天了。”奶奶迷迷糊糊地说。
“奶奶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理了啊!”我气得发抖,虽然深知奶奶说的话都是无逻辑的,可还是为爸爸感到委屈。
然后我就躲到了卧室门外,一是因为不想再回答她关于没吃东西的问题,二是又隐约觉得不放心,怕她突然不舒服需要及时服药。
我站在门框边,听到了奶奶的自言自语:“她怎么不高兴了呢,是不是我吃的太多了,一会骗她说我今天吃饭了,她就不会不高兴了。”
随即,奶奶用很大的声音喊我,我探出头,问她怎么了,她看着我说,“你去忙吧,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当时瞬间红了眼眶。
奶奶去世后我到北京工作,每个月只回家两天。
某次回家,爸爸跟我说,他的手机反应速度越来越慢了,让我帮他清理一下内存。因为平时几乎不看爸爸的手机,所以对其中的内容十分好奇。我随手点开相册,发现除了一些新闻页面里保存下来的网页图片,其他几乎全部都是我通过微信发给他的生活琐碎。
连我上半年拍照发过来的自己做的饺子,他都存到了手机里。
然后我点开了短信,只有两条,一条是中国移动发来的剩余流量提示,另一条是他发给妈妈的短信,我打开看,发现自己竟然读不懂。
短信内容里写着“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惹你生气是我不好。”末尾备注了地点,是家附近的派出所。
晚上我躺在妈妈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她睡了没有,然后说起了短信的事。
“上个月你爸爸开车出了点小事故,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我轻轻“嗯”了一声,回想起短信上的日期,那天打电话回家,我隔着听筒觉得另一边声音嘈杂,于是便问“你们在哪啊?”
妈妈云淡风轻地回我,“在大姨家,大家伙儿都在,一起吃好吃的。”
从没想到有一天当场揭穿了父母的谎言,竟然还有点儿心酸。
前不久逛知乎看到一条很暖心的回答,有个女生和自己的男友异地恋,还是军恋。
男友很少使用手机,但女生生日那天,他晚上打来电话,破天荒地陪她聊了五分钟。女生好奇地问为什么突然可以一下子打那么久的电话了,男生笑笑,说是和队长申请的,只想陪她过个生日。
很久之后,女生结识了男生的朋友,才知道自己生日那天,队长并没有通过他的申请,男生顶撞了两句,队长说“打电话也不是不行,一个俯卧撑换一秒。”
结果那天,女生的男友一口气做了三百个俯卧撑。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北京的同事听,当时北京正值寒冬,她找工作被骗,出租屋暖气有问题房东迟迟不解决,交过房租水电后身上只剩三百块,男朋友因为劈腿分手,寒风凛冽的人行天桥上,她说了一句话:“是谎言,也是爱,有时候为了成全爱,不得不编造谎言。”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家里打来的。
朋友一秒变身,“喂,妈?放心吧,我今天找到了新工作,工资比上一个高,刚才还和朋友吃了火锅庆祝,嗯,都挺好的,千万别担心。”
都说艺术源于生活,是真的,最好的演技,永远在平淡生活当中展现。
爱人在许下誓言的时候都会强调,此生没有隐瞒,家人在相聚一堂的时候都会感慨,亲情永远坦诚。
可这一生,为了成全别人,我们说过多少谎言呢,为了安抚我们,别人又隐忍了多少心酸。
《闯关东》中的夏掌柜说:没有人愿意和总是虚伪、圆滑的人打交道,但是一味的诚实,却也容易伤害人。所以,生意人讲究的是大诚实,即在适当的时候,对适当人,说适当的话。
生意人如此,众生皆是如此,父亲节时同事分享了一个视频到公司群里,泰国拍的,大意是我的爸爸是个大骗子。
视频中小女孩说了几句话,“我的爸爸总是喜欢骗我,他说他的工作不累,他说他每天很快乐,他说他不爱吃冰淇淋,他还说他对自己很好。”
公司群里的同事们看过后纷纷发表自己的感受,有人说妈妈也是这样,总是说自己的衣服还没旧,有人说自己的朋友也爱骗人,每次明明已经吃过饭了,怕她一个人孤单,还是会再陪她吃一顿,还有人提到自己的男女朋友,最有趣的,是其中一位同事提到了自己的狗。
“我在家安了摄像头,它白天明明很失落,孤零零趴在角落里哼哼,可每次我出门,它都开心地目送我,好像在说等我回家。”
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谎言,说谎的成本真的太低了。有人为了利益骗你,有人为了感情骗你,这时如果有人愿意费尽心力地说一个谎骗你,但却只是为了让你感到安心或者快乐,那你真的很幸福。
因为,这样的谎言,是用爱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