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慰师
李卫是这座城市里一所医院的告慰师。告慰师的称呼是舶来的称呼,就是和死亡或者未死却已失去治疗必要家属沟通、安慰和做一些心理疏导的心理医师。有人把他们比喻为天使。但是李卫却老是自嘲的想应该叫乌鸦更贴切吧。
不是吗?每当他向死者家属走去,看着那一双双无助的不知道该往那里躲藏的眼睛,然后是小小的火焰在瞳孔中熄灭,他知道那就是希望之火。是他把他们的希望之火熄灭的,他们的亲人死掉了,再也不会陪在他们身边。父母不会再宠爱责骂孩子,兄弟姐妹不会再在一起胡混打拼,出谋划策。孩子不会再在爸妈膝下环跑玩闹。他们都变的很安静,很安静。他们的死因有千百种,但是死讯却要由他向他们传达,然后他就会吸收到这世界上大多数的负面情绪。有打他骂他的,有抱着他痛哭流涕的还有崩溃不知所谓了的,当然也有心理素质过硬平静握手谢谢他服务的。而今天他遇到的这个小家伙却让他不寒而栗…
夏天的雨气势总是很足的,大早上就黑云滚滚,但是一直阴到快中午也没下大,偶尔淅淅沥沥滴落几个雨点,但是整个医院大楼却像晚上一样阴气沉沉的,各楼层都打开了日光灯。李卫这个时候接到通知,让他去接待三楼一病人家属,说是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病患是狂犬病患者,他的父亲。
狂犬病又被称为恐水症,虽然耳熟能详大家都听说过,但是它却是人类至今无法治疗,记住是无法治疗的疾病之一。如果一旦发作那么能做到的就是默默地等死。死亡如果来得很突然,那么对死者不会很可怕。而等待死亡的降临对于一个人则是很残酷。何况是一个孩子等待死亡来夺走他的父亲。李卫纵然已经看惯了生生死死,也不禁皱眉,放下电话,穿上白大褂出门上三楼而去。三楼很静,由于天气的原因更显阴沉,拐过楼梯口,李卫就看见远远那隔离病房门口对面凳子上坐着的小小身影,怪怪的,李卫预想的那种孩子木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并没有感觉到,而且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是距离远吗?李卫慢慢向小男孩走着,柯达柯达的脚步声也怪怪的,不知怎么李卫突然好想身边能有个助手、也许叫证人才对,因为他预感一定是遇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小男孩。
直到李卫走到小男孩面前,他才慢慢站起来,仰脸看了下李卫。他的头发很软,不是很黑,有点黄黄的发梢儿。李卫发现他的一只眼睛居然是绿色的,他就像斯皮尔伯格导演的《人工智能》里面的那个智能小男孩一样的…怎么说呢?完美!对。只是这个男孩更多了许多淡然。那种淡然拒绝了李卫想要去安慰的话语,那种淡然也让李卫明白这个男孩无需他的任何帮助。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狗。不知道是不是这只狗要了他父亲的命呢?李卫没有唐突问出口。“我想进去看看,做上我必须做的事。”男孩的要求好像有一种催眠力量,李卫并不多问就打开了病房的门,而且是让男孩自己进入了病房,隔了大概一段时间。男孩抱着那条狗走了出来,径直慢慢向楼梯走去。这时李卫好像突然惊醒、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孩并没回头,边走边说到“以后我就叫犬养了”话音刚落,他却回过头来像是笑了一笑。
几乎同时、李卫仿佛听见病房里的那个待死的男人发出了几声类似狗的哀嚎。他死了。
“多嘴”训斥的话语居然出自男孩抱着的那条狗的嘴里。声音不大也只有男孩能听到的程度。孩子回过头来吐了吐舌头,这才有了几分孩气。是啊,只有父母在身边的时候孩子才是孩子。“虽然威严的父亲换了这样一种形态继续存活,但依然是父亲啊”男孩心里小嘀咕着,抱紧了小狗、快步下了楼。